月光拖著我一夜驚惶趕路,到天亮?xí)r,我們才意識(shí)到:為逃避雪崩泥石流和叢林間的野獸,我們慌不擇路,陷入茫茫原始森林了!
月光悶悶地牽著馬,不作聲,帶我在密集的樹林間穿行。森林越走越深,越走越暗。進(jìn)入真正的原始地帶,氣候一下變得陰寒襲人。高深莫測的天地,所有可以與身體親密接觸的藤條雜木全然消失,埋住人的盡是參天大樹。那種粗壯巨大的高原冷杉,一棵糾葛一棵,相互拼擠,斗爭。最巨大的樹冠一手遮天,把它身下的偌大圈地變成陰暗世界。讓小樹們在不見天日的陰冷中委靡不振地生長。而龍須一般披掛在大樹上的寄生菌卻糾纏了大樹一身。一些壯大的樹木生長得太高,太久,枯死或被雷劈,斷成幾截樹墻砸在樹林間。壓倒大片成長中的小樹,樹墻經(jīng)年累月地腐爛。成片的曲尾蘚和地衣爬上去,它們絨細(xì)的根須撮合著沼泥自樹墻上披掛下來。一些細(xì)蒙的小花從中隱秘地開放,不用心你根本看不到它。而有些大樹是死而不倒。支干完全斷裂,主干仍然頑強(qiáng)地挺立在地面上,像插入泥土當(dāng)中的粗大避雷針。很多大樹又是合抱成林,根基裸露地表,盤根錯(cuò)節(jié),交織成大片根網(wǎng)。樹冠高聳集聚,仰面不見天日。
這些巨大之力壓迫了我。隨著越走越深,我也越來越怯畏、迷茫。
“月光,我們還要行走多久?為什么不做些路標(biāo),這樣盲目地行走,我們會(huì)迷路的!”我說,對前路充滿擔(dān)憂。
月光回過身來望我,他被我的話惹得笑了?!昂俸?,梅朵!我們的,這個(gè)不是已經(jīng)迷路了嗎!”
我晃了下身,望向四周深幽無盡的森林。是!我們已經(jīng)迷失其中了!索性一頭坐下來。
“月光,那還走什么!誰知道方向在哪里!”
月光踱了下步子,思忖良久,說,“沒事,有我在就是沒事,你只管跟上我好了!”
森林越走越僻。地表很黏,很濕,到處是滲出的地泉。有些又是隱蔽的,被厚厚松針掩蓋著,看似干爽,腳一踏進(jìn)去,泥沼沾的一身。我們的衣服和鞋子因此沒有干爽過。而被月光拖扯著在森林間穿越大半天,不見盡頭,叫我急躁,也餓了。月光解開馬背上袋子,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糌粑和酥油。但是除飄浮著腐朽物的地泉,地上找不到干凈的水。饑餓叫我頭暈?zāi)垦?。干糌粑也不敢吃。月光望著我干裂的嘴唇,有些猶豫,想了下,準(zhǔn)備找水。
森林里如果有一處低凹,在潮濕的地窩子下面可以挖出干凈的地泉水。月光拔出腰刀開始在深林間尋找地窩子。
他只是不經(jīng)意間的那么一晃,我就看不到他了。
蔣央,你知道,在這樣深暗詭秘的森林,我就是一個(gè)無助的孩子,是一刻也離不開月光的。只有親眼望到他的人,才會(huì)安心。
我伸長脖子四下觀望,用力叫喊,“月光,月光。”
月光的回應(yīng)聲卻如同小蜜蜂嗡嗡哼哼。
“哦呀,我在這里,在挖水。”
“這里是哪里?我看不到你!”
“看不到你也別過來,就待在原地吧,不要亂走動(dòng)!”
“可是我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