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先生好!
感謝您的來信。素昧平生,能得到如此關切的注視,令我感念。 您在博客的信中,有一問:不知江覺遲是否真名?當然是真名,父親所取。最初倒并非取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的意思。來源其實簡單,覺,佛教語。遲,有謙虛之意。父親本意是希望我能:以佛教之善根去愛人,用謙虛的心態(tài)去做人。
可能正是父親的這種期待,給了我責任和動力。讓我能夠持續(xù)去做一些事。雖然您在信中說,“你所做的,是一般人都能做的,而你所做到的,卻非一般人可以做到?!?/p>
我倒認為,其實很多人也和我一樣,正在充滿熱情的做他們認為有價值的并且充滿愛意和力量的事情。就如您,不也正是如此嗎?
我沒您信中說得那么好,那么堅強,那么與其他的人有什么不同。甚至連那一直支撐我,令我覺得內心充實的力量,也不是我自身原有的力量。我在草原五個年頭,寫下60萬字的日記,最后才變成這本《酥油》。我在日記中記了我所有懦弱、流淚和逃避,同時也記下我的幸福、感動和激勵。是誰,在推著我一直往前走,在荒涼藏區(qū)的地方一走就是五年?正是那些我一一找回的孩子,我所有的新奇新鮮只陪我走了一程,而我在深山、草原找到的那些孩子,卻拉著我推著我,仰著頭朝天笑著讓我走了五年。
父親說,所有你幫過的人在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都在反過來幫你。他說,要做就好好做下去,不要放棄。那是我最后一次見父親,我使勁點頭,讓他覺得我還是個小孩,眼里含著淚。但那時我其實已經很堅定了,內心充滿了力量,而且并不覺得自己在幫誰,草原已成了我的全部。
正是這種力量,讓我不知不覺走到今天,盡管身體不好了,必須回來看病,心里卻是結實的,覺得自己不會那么輕意倒下。
人生有好多條路,在我不知道走哪一條的時候,我遇到了一位藏地活佛,開始了自己的草原生活。在我治病回來的這些天,在朋友鼓勵下把日記改寫成小說的這些天,我格外懷念一直在山上的日子,我想我是幸運的。那些孩子,在人煙稀少,幾百里一個的帳篷里躲著的上不起學的孩子、孤兒、私生子,一個個被我找到,他們唱歌,用那么亮的眼睛新奇地看著我,他們把我想象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們用我教的漢字寫我的名字……這就是我的草原生活。所有兇險和艱難,只會讓過往變得珍貴。
謝謝您潘先生,您的關注讓更多人知道我的《酥油》,正如您所說,這不是堅持,也不是感動。是我所付出的(如果稱得上付出的話),已經完全得到了回報(如果大家愿意這樣計算)。它就在我的心里。而您所說,“你的愛和我們的感受構成世界的力量”這話同引領我從事孤兒工作的活佛所說的話相像——你去找他們吧,他們會給你力量。給您寫這封回信時,我忽然非常想念曾無數次給我心靈指路的多農喇嘛。如果說人生有奇遇,我想我遇到了,還不止一次。再次感謝你們這些真正非凡的人,謝謝!
如您所說,愛與勇氣從來都貯藏在我們的內心,從未遠去。也許只要一次低頭,一次靜穆中對自身內在的觀想,那種原本屬于我們的力量,就會涌現。——那些貯藏在我們內心深處的愛與溫暖,也會涌現。是的,充實豐滿的人生有無數的形式,絕不僅僅是如我般去藏區(qū)草原的支教。安靜下來,用點心,做能體現自己價值的事情,讓自己感動,并將這種感動化為愛心,以任何一種形式傳遞,或許只是給陌生人一個微笑,都好。
最后,您在原信中送給了我一句非常美好的話,“愿每度清晨比前夕更美好,愿每個明天比昨天更富饒!”謝謝您,我愿把《酥油》中多農喇嘛的一句話轉送給您及所有人,“草的人生在地下,長出來的都是陽光”
此致
敬禮
江覺遲
潘石屹注:感謝江覺遲小姐的回信。順便告知關心此書的讀者,8月12日,周四,下午兩點半,將在北京朝陽區(qū)工體北路南側三里屯SOHO南區(qū)戶外廣場召開“點亮一盞酥油燈——《酥油》新書首發(fā)式”,嘉賓為姚晨、李承鵬和我本人。主辦方為北京磨鐵圖書有限公司。這是一個開放式的發(fā)布會,歡迎所有關心此書的朋友前來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