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親自簽發(fā)死刑法令

曾國藩發(fā)跡史(下) 作者:汪衍振


  

飯畢,縣公堂點上胳膊粗的大蠟燭。曾國藩和曹公公在簽押房略坐了坐,正要升堂辦案,李保來報,洪守備來見大人。

曾國藩說個“請”字,知道升授洪嘉的圣諭肯定是到了。

果不其然,洪嘉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見曾國藩就深施大禮,口里連連道:“卑職謝大人保舉之恩!”

曾國藩說一句:“請洪都司升炕。”

洪嘉只好扭扭捏捏地在炕上坐了半個屁股。

曾國藩說道:“洪都司,你這次升職雖說是本部堂保舉,實際也是你個人爭氣爭來的。本部堂要連夜在縣大堂審案,還需借你幾個人用用。人犯可曾看好?”

洪嘉施禮回答:“稟大人,卑職知道人犯們都是大興有頭臉人家的子弟,所以一早,大人進京后,卑職就將人犯都押進了營牢?,F(xiàn)在人犯已移交縣衙門的水牢,不曾走脫一人?!?/p>

曾國藩贊嘆一句:“虧你想得周到!”接著又說:“你回去后好好歇息,明日一早請派一營軍兵過來,本部堂有些用場?!?/p>

洪嘉離炕回答:“卑職按大人說的辦。今晚留二十人可夠用?”

曾國藩道:“夠了,洪都司請回吧。本部堂身為朝廷大臣,因為參革了一名教授,就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洪都司,如你在縣衙時間久了,有人該說軍營武官干預(yù)地方訟事了!你請回吧?!?/p>

洪嘉深施一禮道:“卑職先行告退?!北愦蟛阶叱鋈?。

曾國藩用手正了正頂戴,又撣了撣朝服上落的灰塵,這才向公堂走去。

到了公堂,曾國藩當中坐定,又請出多澤坐在上首陪審,下首坐著師爺,曹公公雙手抱著王命旗牌站在旁邊,李保、劉橫則守在曾國藩的后面。

隨著一聲升堂號令,站班的衙役拿著水火棍依次而進,各就各位;二十名軍兵則守在縣衙的大門兩旁。刑具是早已有的,分放在站班衙役的后面,隨時抬出來用。

先被帶上來的人犯個子不甚高,也是一臉的蠻相,兩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轉(zhuǎn)。曾國藩一拍驚案木,喝問一聲:“跪下!報上名來?!?/p>

兩班的衙役跟著齊喝:“跪!”果然有些堂威。

人犯高昂著頭道:“駱某乃堂堂的秀才。按我大清律例,有功名的人上堂是可以不跪的,駱某要站著講話?!?/p>

曾國藩道:“人犯,你聽著,本部堂現(xiàn)在向你傳達皇上口諭:大興縣夜闖行轅的所有縣學生,全部革除功名!你聽清楚了嗎?”

駱某一挺脖子,道:“我不信!姓曾的你假傳圣旨,我要京控!”

曾國藩拿眼望了望旁邊站著的曹公公。

曹公公會意,徐徐道:“姓駱的,你就別囂張了,你們這回的禍可惹大了!皇上跟曾大人講話,咱家就在旁邊。不是大案,皇上能讓咱家來大興嗎?你別再充愣了,快跪下吧!”

駱某望了曹公公一眼道:“皇上要砍爺?shù)念^,爺認,爺也服!他姓曾的憑什么管爺?他姓曾的說穿了是咱們滿人的一條狗!爺幾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曹公公邊笑邊道:“姓駱的,你還是醒醒吧,你睜大眼睛看看咱家捧著的是啥?”說著,慢慢地把王命打開。駱某見那小旗上明晃晃地繡著“令”字,便立時癱軟在地,心里才知道,這回的禍是真闖大了。

接下來,姓駱的變成了綿羊。曾國藩問什么,他便答什么,再不敢口稱什么爺。

曾國藩心里冷笑一聲,暗道:“滿人也不過如此!”

姓駱的名駝,父母為他起這么個高大的名字,也無非希望他能高大起來。

駱駝乃鑲黃旗人,道光二十三年進的縣武學。勝達達的祖父是康熙皇上封賞的男爵,眾學生是很把勝教官當個人物來看的。偏偏皇上就受了漢官的蠱惑,將勝達達革職不算,還削了爵位。秀才們聽說此事都氣不過(所有的滿人都認為自己是主子),又都仗著會幾路拳腳,就約齊了要進行轅教訓曾國藩一頓,斷了漢官染指滿人的念頭。勝達達對待漢人從來都是這樣的,皇上也沒有把他怎么樣,相信這次也和以往一樣,大不了遭頓斥責了事。勝達達那晚沒有出來,但卻為參加的人每人奉送二百兩銀子。還說,送掉曾國藩的命后,每人再補發(fā)三百兩。盡管秀才們當中有一部分并不缺錢用,但錢多了畢竟不咬手。

不該發(fā)生的事于是就發(fā)生了。

曾國藩挨個兒把這些秀才們過一遍堂,口供大同小異。清點一下人數(shù),共一十八人。

一十八人,每人都錄了口供,又都簽了字畫了押,曾國藩又讓多澤重新把這些人收進水牢里。多澤又連夜差捕廳,將勝達達緝拿歸案。

勝達達被捕個正著,也失了往常的囂張,成了只挨宰的綿羊,分明就是敗達達。把這些人全部審?fù)?,已是子夜時分。多澤讓廚下備了夜宵,請曾國藩與曹公公用過,這才親自護送二人回行轅安歇。

多澤早早起來趕到行轅,親自侍候曾國藩與曹公公用過早飯。飯后,三個人又喝了一會兒茶,便移轎縣衙簽押房。曾、曹二位被請進書房繼續(xù)喝茶,多澤則安排師爺在簽押房中一筆一畫地謄寫殺人告示。

因為一次要處決一十九人,而且又都是滿族里的大家子弟,這在大清開國以來尚屬首次,執(zhí)筆的師爺滿臉淌汗,偷偷看了一眼曾國藩,曾國藩目光如電,氣定神閑。

師爺?shù)臍⑷烁媸旧形磳懲?,洪嘉已帶了兩隊軍兵趕到縣衙來領(lǐng)差事。多澤就一面布置軍兵配合衙役守法場清街,一面把寫好的告示捧到曾國藩的面前。滿衙上下數(shù)他最忙。

曾國藩先著人在大堂之上點燃香火,請出王命旗牌,這才拿起筆,在告示上的每一人名的下面打了勾。

殺人告示很快便貼了出去。大興縣霎時轟動。

轅門外三聲炮響后,曾國藩抬手就拔朱簽,卻一把把多澤插在簽筒里賞玩的野雞翎子抓在手里,曾國藩一見,臉色陡地一變,撲通一聲便栽倒在地。大堂之上全部一驚。

李保、劉橫把曾國藩抬進簽押房,多澤跟在后面,臉色煞白地一口一個“大人”地叫。

很快,曾國藩便醒過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多明府,你替本部堂擲令吧?!痹鴩蛐【蛻肘痣u毛,從不敢碰、摸。今天就是因為無意中摸了雞翎,才導致昏厥。

多澤不明原委,只好到大堂之上,拔出一支朱簽,往下一擲,喝一聲:“把人犯押往法場!”眾衙役答應(yīng)一聲“嗻”,便全部行動起來。

大興縣因地處京城,處決人犯是不準游街的,多是直接押往法場開刀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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