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這幾天,趙均一再邀請我到他們廠去上班,我客氣地拒絕了。
我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
過去三年來,我嘗夠了失業(yè)的苦。假如我到了趙均的工廠,我不能確定未來的哪一天我會不會重新失業(yè)。
假如我進了趙均的廠,一旦干不出成績,趙均肯定不會無限期地給我發(fā)底薪,最后我還得走人。
一旦干出了成績,可能又會對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趙均制訂的任務量壓死。
不是我信不過趙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環(huán)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為未來積累應付危機的資本。
另外,如果我自己單干,我手上有了訂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供貨方討價還價,甚至還可以拿其他廠的價來殺他的價。
這是商業(yè)規(guī)則。
幾個月前,我還在為混一口飯吃而茫然四顧?,F(xiàn)在,卻開始計算起了怎樣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人啊,真他媽的賤,剛喘一口氣,就忘了昨天的傷。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我又回到弟弟的辦公室。這里,我還承擔著一半的房租。
我笑著對弟弟說:“我回來履行我這半個主人的職責?!?/p>
我花了六百多塊錢,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冊了一個建材經(jīng)營部,算是有了一個招牌。并且從法理上說,我也算有了一個合法經(jīng)營的陣地了。
弟弟仍然修他的電腦,我委托他順帶幫我接一下電話,如果有電話來的話。
我,夾著一個破公文包開始了我的救贖之旅。
我的設想是多團結(jié)一些像老陳這樣的工地材料員,如果他們有材料需求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到市場去采購后給他們送過去,賺點兒差價。
說白了,就是買空賣空,空手套白狼。
事實上,這跟我以前跑渣土運輸?shù)穆纷邮且粯拥?,只不過換了一個行業(yè)而已。
渣土運輸業(yè)務我是失敗了,這條路走得通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來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沒有其他更多的資源,除了勇氣、信心和決心。
我穿梭于各個建筑工地,賠著笑臉招徠業(yè)務。
我對各工地的材料員介紹說:“我是專門做工程材料的,價格比較有優(yōu)勢,希望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務質(zhì)量?!?/p>
大多數(shù)人會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我,然后客氣地請我出去;少數(shù)人會簡單地向我詢問一些材料的價格,不管我報的價格高還是低,都會來一句“你的價格太高了”,然后打發(fā)我走人。
也有個別材料員圖省事,吩咐我給他們送些小材料。
我給一個工地送過兩百米波紋管,賺了20塊錢,除去路費,凈賺12塊,不過這花費了我將近一天的時間。
我也給一個工地送過幾把鐵鍬,除去路費,一分錢都沒賺到。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個月很快結(jié)束。我盤點了一下,這個月我的銷售額是780塊錢,利潤是55塊錢,算上我的各種開銷,凈虧一千五百多塊。
我沒有氣餒,我知道客戶關系的建立有一個過程,只要堅持下去,業(yè)務就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
我真正的擔心,是怕我堅持不了那么久,因為供我活動的資金太有限了。注冊完建材經(jīng)營部后,我總共只剩下兩千多塊錢的現(xiàn)金,第一個月就虧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這千把塊錢還能供我虧多久?
所以我企盼著馬上就有一筆大點兒的業(yè)務到來,好讓我心里多一點兒底氣。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業(yè)務說來真的就來了。今天,一個工地給我打電話,找我要50圈平方的電源線,但提出要欠半個月的款。
我算了一下,按他給我的價格我能賺一千多塊,但近萬元的進貨款難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貨商幫我墊一下,給我半個月的賬期,但供貨商一口就拒絕了。
也難怪,且不說我和他們還沒有打過交道,甚至我連個像樣的辦公場所都沒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訴他,我那辦公室不好看,我能讓他信任的,只有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
當然,沒幾個人相信。
沒有業(yè)務固然心煩,有業(yè)務而做不了,心里更煩。這段時間,小玉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時不時地打電話給我,有一次,她甚至請了假來陪我喝酒解悶。
我對小玉說:“生意這么難做,還不如繼續(xù)回AT工地當民工。”
小玉說:“大哥,不到萬不得已,你可千萬別回去。既然當民工不是你的終點,那么有這么一次經(jīng)歷就夠了。”
也是,一個人可以選擇永遠當民工,但不能選擇反復當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