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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礦成為配角

鐵規(guī)則 作者:尹鋒


在計劃經濟時代,鋼鐵行業(yè)以“鐵老大”的形象示人,在轉軌后,這種形象也未完全從人們的印象中抹去。國內鋼鐵行業(yè)進入高速發(fā)展階段前,進口鐵礦石一直沒有受到廣泛關注,鐵礦石價格談判更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其實早先的許多年,國外礦山賣給中國鐵礦石,還要給我們回扣呢!”談及鐵礦石價格的一漲再漲,冶金工業(yè)規(guī)劃研究院副院長兼總工程師李新創(chuàng)感慨道。

李新創(chuàng)感慨這段美好時光是20世紀80年代后期到2002年的10多年間。當時的中國鋼鐵企業(yè),鐵礦石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這一切都要從寶鋼追溯起。

1981年,寶鋼開始籌建。當時寶鋼從國外進口了許多先進的設備,對入爐冶煉的原材料要求比較高,國內鐵礦石的品位太低,沒辦法滿足生產要求。

那個時候,大家傳統意識里都認為中國地大物博、礦藏豐富。其實當時國內探明的鐵礦石儲量有500億噸,但絕大部分都是貧礦,品位只有30%左右,而寶鋼的現代高爐設備需要品位在60%以上的鐵礦石。

寶鋼一期竣工投產的前一年,當時的冶金部部長李東治赴德國和日本考察,感觸頗深。在德國,李東治看到鋼廠放著魯爾區(qū)周圍的大礦山不開采,都千里迢迢地從國外進口礦石,十分好奇。德國人告訴李東治,國外的礦石價格比本國的便宜,根本沒必要自己開采;而且這樣也是做好戰(zhàn)略儲備,等到世界上礦石緊張了再來用自己的礦石。

當時一算賬,中國去國外進口鐵礦石,價格要比從國內買劃算得多。因為國內交通不便利、開采難度大,鐵礦石的開采成本遠遠高出國外。

李東治后來又到了日本,發(fā)現日本沒有資源可儲備,干脆全部從國外進口,甚至連最基本的石灰石都從中國進口,就靠進口,日本也坐上了世界鋼鐵第一大國的交椅。

日本最大的鋼鐵企業(yè)新日鐵公司就是寶鋼當時主要的援建企業(yè),了解到中國國內礦石品位低,所以在設計時就提出了鐵礦石全部靠進口。結果在五屆人大三次會議上,這件事情引發(fā)了非常激烈的爭論。當年共有4個代表團分4次對當時的冶金工業(yè)部部長唐克進行了質詢,言辭犀利:“如何能保證寶鋼的鐵礦石獲得長期供應?崇洋媚外用進口礦,外國人卡我們脖子怎么辦?”

一時間風波四起,無數的指責和爭議都朝著寶鋼飛來。無奈之下,寶鋼只好修改計劃,減少用進口礦,增加用國內礦,并一再對外聲明進口礦只是暫時的,長期還是立足用國內礦。

后來回想,當時的這種質疑和爭論其實超前了很多年。但在當時,鐵礦石的實際供需情況的確讓這些可能性看起來像是杞人憂天。

徐向春現在就職于國內一家有名的鋼鐵資訊公司,曾經在冶金工業(yè)部工作過,徐向春回憶起當年說:“那個時候國內外鐵礦石供不應求,產鋼大國日本、美國和歐洲的鋼鐵總產量,在達到億噸時就開始回落,持續(xù)10多年產量徘徊不前。大家都認為中國也最多達到那個水平,而以當時的鐵礦石供應量供應億噸的產量綽綽有余,絕對是供不應求?!?/p>

為了說服那些仍對進口鐵礦石存偏見的保守者,冶金工業(yè)部后來又先后赴巴西、澳大利亞和印度等國家考察礦山,所到之處都可以看到大量品位高、廉價易取的鐵礦石。

考察完畢后,冶金工業(yè)部副部長黎明透徹地分析了世界鐵礦石市場:“國外礦石開采大多是實行股份制的私營企業(yè),按照市場化運作,以賺錢贏利為唯一目的,在市場競爭中為取得主動權,都把客戶當做上帝。國外搞經濟的根本不管敵我友,不管你信仰什么,國家的體制如何,一律平等對待。這就是市場規(guī)律,公平競爭,老少無欺,誰也沒有辦法去限制別人,只有靠自己把商品推銷出去,中國人時時擔心外國人卡脖子,太不了解世界,太不了解市場規(guī)律了?!?/p>

經過諸多波折,還是由寶鋼開了進口礦的先河,揭開了中國大規(guī)模進口鐵礦石的帷幕。

1985年1月2日,第一艘4萬噸級的“江達海”號貨輪滿載印度礦泊靠寶山碼頭;1月19日,第一艘13萬噸級的“巨拉”號滿載巴西粉礦經寧波減載駛抵寶山。此后,全國各大鋼廠都開始大批量地使用進口礦,中國的鐵礦石開始成為配角。

據中國鋼鐵工業(yè)協會的統計數據顯示,1994年中國進口鐵礦石僅3734萬噸,到2001年增長到9231萬噸;而就在1994~2000年間,國產鐵礦石卻由億噸下降到了億噸,整整下降了億噸!

山東的金嶺鐵礦當年生產的鐵礦石品位在60%之上,是國內平均鐵礦石品位的兩倍。但金嶺鐵礦經營部的一位負責人回憶起當時的處境卻備感辛酸:“在2002年之前的許多年內,賣鐵礦石給鋼廠都是先發(fā)貨后付錢,導致很多貨款不能如期收回,職工的工資都沒有保證,期間有接近1/3的職工都下崗了?!?/p>

足見進口礦來勢有多么兇猛,而國內礦的不堪一擊也為后來鐵礦石談判受制于人的局面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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