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罵過格尼的小巧女子顯得越來越局促不安,她猶猶豫豫地舉起手來提問:“有沒有這種可能:邪惡的人對無辜的人做了可怕的壞事,比如入室盜竊?那樣的話就不是無辜的人的錯了,對嗎?”
梅勒瑞微笑著說:“好人沒好報。但這些好人不會一輩子都咬牙切齒地不斷在腦海里回放入室盜竊的情形,恨不能生食竊賊之血肉。人與人的沖突當中,我們最看不開的、也就是最傷心的就是那些我們在其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卻不自知的事情。我們拒絕追根溯源,因此痛苦會綿延不絕。我們解不開這個結(jié),是因為我們根本不愿看到這個結(jié)?!?/p>
梅勒瑞閉上眼睛,好似在積蓄力量繼續(xù)講課,“我們生命中最令我們痛不欲生的痛苦來自于自己不愿承認的錯誤。表面上的做法與真實的自我互相矛盾,于是我們不再敢看真實的自我,于是我們就變成了分享一具軀體的兩個人。這兩人互不相容,一個撒謊,另一個蔑視撒謊;一個偷東西,另一個蔑視小偷。人世間的痛苦莫過于此,在潛意識里斗爭得難解難分。我們想要逃跑,但它和我們一起跑,我們跑到哪里,斗爭就進行到哪里?!?/p>
梅勒瑞又在壁爐前往返踱步。
“照我說的去做,列名單,記錄下所有帶給你麻煩、你責怪過的人。你越恨他們越好,把他們的名字寫下來,你越覺得自己沒錯越好,記下他們對你做了什么,你有多受傷,然后請捫心自問,你是如何變成雙胞胎的。如果你的第一反應是,這個練習毫無意義,那么就請捫心自問,你為何匆忙地下結(jié)論、產(chǎn)生抵觸情緒?請記住,做這個練習不是為了赦免那些應該受到責備的人,你沒有權力去赦免,赦免罪責是上帝的事,與你無關,你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問自己‘我是如何變成雙胞胎的?’”
他停頓一下,環(huán)視整個房間,盡可能與每一位聽眾目光相交。
“‘我是如何引狼入室的?’你的余生是否幸福就要看你是否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p>
他帶著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宣布下課?!坝胁?、有咖啡,也可以到外面去伸展一下四肢,或去洗手間,大家請自由活動吧?!北娙思娂姀囊巫由匣蛏嘲l(fā)里站起來,各自散去。格尼依舊坐在椅子上,梅勒瑞看著他,眼神里帶著疑問。
“有什么幫助嗎?”梅勒瑞問。
“真難忘。”
“哪個方面?”
“你真是演講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