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琳給格尼和梅勒瑞端來兩杯冰茶,就又回到屋里去了。戶外的氣溫接近70華氏度,空氣里彌漫著溫暖的草香,一群紫紅朱雀飛落在撒著薊籽的鳥食槽上。陽光燦爛,色彩紛呈,香氣怡人。只可惜梅勒瑞心急如焚,全然顧不上欣賞美景。
兩個人啜飲著冰茶,格尼暗自分析梅勒瑞此行的目的,還有他說的話是否屬實。他知道過早地對別人下結(jié)論往往會犯錯,卻還是情不自禁。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提醒自己一旦犯了錯,就要立刻修正過來。
格尼打心眼兒里認為梅勒瑞是個大騙子,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裝出來的,連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偽裝。譬如,他說話時帶著奇怪的口音,自大學時代就有,其實那是他自創(chuàng)的,生活中沒有哪個地方的人說話會帶那種口音?,F(xiàn)在他自然而然地就會那樣說話,不用再裝了。但虛假的東西,再怎么自然也不能變成真的。精心修飾的發(fā)型、嫩滑滋潤的肌膚、整齊潔白的牙齒、健康完美的體形和經(jīng)專人修剪的指甲,梅勒瑞簡直就像是一流的電視福音傳道士。他希望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得隨性,普通人得不到的東西,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格尼忽然意識到,其實早在26年前,梅勒瑞就已經(jīng)隱隱顯現(xiàn)出今日的面貌,這些年來,他只是沿著這個方向越走越遠而已。
“你有沒有想到報警?”格尼問。
“我覺得報警沒有任何意義。警察只會坐視不管,他們還能干什么?信上并沒有恐嚇說要殺了我,也沒有真殺了我。要找警察的話,我總得有些實實在在的證據(jù)給人家。兩首打油小詩?隨便一個性格乖戾的高中生都能寫出來,只要有點兒黑色幽默就夠了。既然警察只會坐視不管,甚至干脆在一旁看笑話,我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去報警呢?”
格尼點了下頭,卻沒有被梅勒瑞說服。
“此外,”梅勒瑞又說,“如果警察插手此事,就會進行鋪天蓋地的調(diào)查,盤問所有人,還要到精神洗禮之家來,糾纏新老顧客。有些顧客的精神極為脆弱,這樣一鬧肯定是要崩潰的。而且他們的動靜總是很大,會把我那里搞得雞犬不寧,還喜歡探問個人隱私,甚至把媒體引來……唉!我都能想象得到報道的大標題――‘心靈凈化大師受到死亡威脅’,此后輿論嘩然……”梅勒瑞的聲音越來越弱,不再往下說了。他搖搖頭,仿佛僅用語言不足以描述警察可能造成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