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櫥里擺滿了藥瓶樣品、胖美兒、保女容、安賜百樂。我推開門走進去，看見小玉正在收拾寫字桌上的茶杯煙碟，幾個女職員都在打開皮包，有的拿梳子，有的拿口紅出來，對鏡整妝，預(yù)備下班了。小玉穿了一身制服，淺藍襯衫，深藍長褲，胸前口袋還繡了“成城”的招牌，一頭長發(fā)都剪掉了，蓄了個兩寸長的平頭，儼然一副大公司小職員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小玉趕忙向我使眼色，迎上來，在我耳邊悄聲說道：

“莫鬧，再等五分鐘，下了班我請你去吃冰淇淋?！?/p>

小玉把寫字桌收拾干凈了，才堆著笑臉，向一個穿了西裝塌鼻大嘴的男人請示道：

“潘經(jīng)理，我可以走了么?”

潘經(jīng)理朝著小玉一雙金魚眼一滾，從鼻子眼里哼了一聲，小玉便連忙帶著我，溜了出去。我們走到南京東路一家百樂坐了下來，一個人要了一客芒果冰淇淋。

“你這副德性，這下子再也銷不出去了!”我指著小玉的平頭笑道。

“休得胡說!”小玉笑道，“小爺現(xiàn)在是成城藥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正式外務(wù)推銷員，還銷什么?要銷就銷胖美兒!”

“你們林樣呢?”

“林樣到桃園去視查工廠去了。這幾天廠里的設(shè)備完全裝好，下星期開工。林樣說，我在這里做事要檢點，免得別的職員說閑話，所以我去把頭也剃了?！?/p>

“嘖、嘖，”我搖頭嘆道：“沒想到王小玉竟變得這么乖了!到底找到個華僑干爹，看樣子，真是想從良了!”

“好兄弟，”小玉拍了一拍我的肩膀，“你出道不久，還有得折騰呢!我王小玉可是在公園里打過滾來了的。不是小爺吹牛皮，在公園里，我王小玉也算是個頭牌大紅人了。好多老頭子想收養(yǎng)我呢，找個干爹從良還不容易?可是第一，要我心里愿意；第二，也總要對我有幾分真心么!我又不是塊肉骨頭，讓人隨便啃來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