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小茱:在時過境遷的愛情中兩兩相忘

別戀 作者:皮皮


中年人的愛情,該是什么樣子的?是經(jīng)年累月朝夕相處才特有的心有靈犀,還是消融于布滿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索然無味,或者面臨危機的縱欲狂歡?在心里預設了太多的可能性,又統(tǒng)統(tǒng)土崩瓦解。如果對這個群體幾乎一無所知,又何談評價他們的愛情呢?

年齡的代溝,演變成閱讀的隔閡,橫在我與書之間,顯得疏離、乏味。如果把閱讀比作一場戀愛,我與《別戀》顯然沒有一見鐘情的緣分。好在這是一本品相清麗精致的小書,封面簡單素雅,開本和厚度恰成比例,碰在手里很舒服,讓人平添幾分好感。后來,隨著閱讀的深入,才發(fā)現(xiàn)小說里的這一場戀愛,原是超越了年齡的,牽涉其中更多的成分,是人性。

英國小說家安東尼?布爾吉斯(Antony Burgess)認為小說可以分為藝術(shù)小說和通俗小說兩種,前者主要在寫人,后者主要在寫情節(jié)?!秳e戀》不折不扣地屬于前者,一部側(cè)重于寫人的內(nèi)心世界的藝術(shù)小說,文字中充滿了哲學的思考。

小說講述了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故事。他有家室,她離過婚,他們年逾40。歲月在他們的身上心上留下痕跡,卻沒有碾碎他們對愛情的渴望。于是他們遇到了,愛上了,滄桑卻純真,克制而忘我。

這是一場以書信方式呈現(xiàn)的愛情,幾乎沒有太具體的情節(jié),卻充斥著大段大段的內(nèi)心獨白。其中,大部分是男女主人公互訴衷腸,時而還有女主人公跟閨蜜的情感交流。

常文是個文化局的官員,但他顯然更認同自己的畫家身份,仿佛做官是誤入了歧途,除了消磨他的藝術(shù)細胞外再也沒有其他用處。他由衷地熱愛畫畫,卻時常陷入靈感枯竭的困境;有一份維持了二十幾年的不痛不癢的婚姻,從不缺乏露水情緣,卻從未邂逅真愛。理想與現(xiàn)實的天壤之別、越是渴望愛越是襯托出情感世界的荒蕪,讓他的心久久處在困頓之中,無可救贖。直到他遇到吳黔。

“過去,我牽過別的女人的手,但我總覺自己還是一個人,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只剩半個人了?!?/p>

“我第一次在車里拉起你的手時,我就知道,這跟我過去生活中發(fā)生過的不同……拉著你還是擁抱你,讓我那么心安,覺得有力量,覺得不管發(fā)生什么,我們都能應付,都不用擔心害怕。跟你在一起,我有兩個人四只手的感覺?!?/p>

常文愛吳黔,實際上他對吳黔的愛已經(jīng)超越了愛情。在他心里,吳黔儼然已經(jīng)成為一種嶄新生活的可能,一個能夠帶他逃出一切矛盾紛爭的可能,改變現(xiàn)狀的可能。

吳黔愛常文,像初戀一般炙熱純真。

“愛上你之前,所有的美麗,我即使看到了,也覺得它們是身外之物;現(xiàn)在它們似乎能夠走進我心里,這時,我好像才明白何為美麗?!?/p>

“那天下午,走在你身邊,偶爾碰一下你的胳膊,偶爾微風把你的氣味吹過來,偶爾拉一下你的手再松開……好像回到了大學時的初戀,尚還羞澀含蓄,更多的感受是隱在心底的?!?/p>

可是任憑如何深愛,吳黔不是救世主。常文的婚姻像一根刺扎在吳黔的心間,她無法忽略他已婚的事實,每每想到另外一個中年女人的生活可能會因為她的介入而崩塌,奔涌而出的犯罪感就能瞬間把她淹沒。她不計身份和得失的、濃烈地愛著他,但是她的愛情始終突破不了她的道德底線。

他們的愛超越了年輪,卻輸給了自己,最終深愛的兩個人,只能錯過。

愛情,當真敵得過命運的變幻莫測、歲月的無聲打磨以及人心的欲望和人性的自私嗎?還是,萬事當頭,惟愛是最脆弱?

總是時過境遷之后,那份曾經(jīng)幾乎占據(jù)整個生命的愛情,那個讓你神魂顛倒、意亂情迷的他/她,也許會時不時跳出記憶的匣子,與你的回憶共演一場精彩的舞臺劇,但那又怎樣呢?他們早已成為記憶的塵埃,只是因了你的懷念而楚楚動人。

時間洗盡鉛華,露出靈魂的本色,原來我們的擁抱、逃避,都只為自己,只為能更加看清楚過去、此刻和未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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