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河魂(13)

現(xiàn)實即彎路 作者:鄒波


“不去,我已知是啥病……”

“為什么不走,離開這……去孩子那里住,去上?!?/p>

“不走,這是家。”

“可以后咋辦,喝水咋辦?”

“等娃掙了錢,蓋了房子,再打口30米的井……”

“30米也無用。要幾百米?!?/p>

霍岱珊卻沒有接“打井”的話茬,他現(xiàn)已不再將爭取到政府的深水井作為目標,因江淮一帶地下水的資源已消耗得非常厲害。

“可恨中國人只顧眼前利益。”老霍曾反復嘮叨,可面對老百姓對深井的迷信也無奈,他們只能對生活做出反應,他們心不自由,也就談不上頭腦明智。

“我已不是在做環(huán)保,而是在挽救他們要喝到口的那幾滴水……太消極了……”——他總是輕易自責,他目前悄悄實踐著濾水機的項目,目前已經(jīng)有一兩個村莊用上了——面對一時難以好轉的水質,在吃水的終端,給每家裝一套凈水設備,各家自維護、以此自?!鸵粋€村的總成本來看,比打那不顧后人的深井要便宜2/3,況且是可循環(huán)的。

只是如果找不到贊助的慈善款,就還是得每戶村民自己掏些錢。

“合作在村里最難實現(xiàn),集體共享也最讓人厭惡——那不是理想中的‘公家’”,這也讓人想起安東尼?吉登斯描述的未來社會:那并不是一個集體的樂園,公共領域因為容易發(fā)生斗爭和壓迫而被隱藏,每個人感覺都是在單獨地享受社會服務,最大限度地避免搶奪資源,避免競爭和沖突,就好像公共澡堂每一個龍頭給人制造的假象。未來的天堂充滿了“個體自由”的假象。

這時王老頭答應回頭向村長匯報一下濾水機的事情,不過他不能肯定每戶都出得了那筆錢。村民們仍憧憬著公家出錢來打深井。

……王老頭也勸了菊英嫂半個小時,她還是蹲在地上,撫摩那些被剝皮的樹,牙齒咬著,不停地說要抓住那小鬼。王老頭是個熱心人,他讓村長回避這水污染的事,王自己也有病,腎里有石頭,卻也不能確信到什么程度,他說他已能分辨一個人有病沒病,能看到一個人臉上的瘟神,他現(xiàn)在也很少看鏡子。我看到他的臉緊崩著,頭顱似乎要從中間裂開了,渾濁的眼仿佛可以噴出膿水來,不知道是什么病。

菊英嫂子一個勁地對樹說話,看來她并沒有從丈夫的死中恢復過來,那個黃昏,她一個勁地念叨那剝皮鬼,也許我們的到來觸發(fā)了她那根頑強的神經(jīng),沒有人能阻止她。她這輩子已沒有什么欲望,就是要保住那些樹??墒鞘睾虿粫惺裁唇Y果,水不會變清,那小鬼也沒有從河里冒出來,天也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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