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只有五六個人，我母親一個人坐在一張空蕩蕩的塑料長桌前。感恩節(jié)大餐擺在一個塑料盤里，里面有切成小片的火雞胸肉，旁邊是一團渾圓的土豆泥，看起來就像一個冰激凌球。肉片和土豆泥上都薄薄地澆了層褐色的肉汁。另外，還有一些烤紅薯，一點兒蔓越莓果醬，以及一小塊點綴著綠豆子的紅色果凍。

當(dāng)我走到離她只有一臂遠的地方時，她轉(zhuǎn)過身來，望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我上次見她不是在幾年前，而是在幾個世紀(jì)前。她看起來比記憶中更蒼老、更瘦小，頭好像要縮到肩膀里去了。

“嗨，媽媽?！?/p>

她盯著我，嘴唇上粘著一小塊土豆泥。至少過了一分鐘，她才問道：“你是誰？”

“我是內(nèi)森。你的兒子?！?/p>

“誰？”

我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是內(nèi)森。”

“湯米嗎？”

“我不是湯米，我是內(nèi)森。”

“你去哪兒了？”

“我搬到猶他州了。”

“你為什么要離開我，湯米？”

“我不是湯米，媽媽。”她只是呆呆地望著我。過了半晌，我說：“好吧，吃您的飯吧。”我用叉子切了一小片火雞肉，遞給她。她懷疑地看看我，然后接過去，慢慢地送到嘴邊。

“他們對你好嗎？”我問。

她緩緩地嚼著，眼睛看向遠處，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把十根手指絞在一起。

“你喜歡這里嗎？”

依舊沒有回答。

“我的圖雷特氏綜合征好了，”自從被治愈后，這是我第一次大聲地告訴別人，“這真是個奇跡?！?/p>    仍舊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