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斯小心翼翼地來回走動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莫里斯”號上的箱子,他停下腳步,無奈地搖了搖頭,但卻束手無策。尼娜或許在她那張“男優(yōu)女劣”的舉例單上又可以加上一條:男人們在遇到麻煩事時,總顯得不慌不忙,氣定神閑。事實上,威利斯對于這些箱子的確無可奈何,因為毫無疑問,莫里斯不希望在自己的船上看到警察。
“啊嗨①!是蒂爾達啊!小心點!”威利斯喊道。
蒂爾達很清楚,河流是危險的,她從小在船堆里長大,也因此她對切爾西居民過分安寧的生活感到同情和難過,但她卻并沒有因為自己了解河流而對河流有著絲毫的不敬之情。她知道,即便是在離岸邊很近的地方,人也可能喪命。
記得有一年春天的一個晚上,一艘從荷蘭鹿特丹起航的船“威爾哈文”號停靠在中游船只的對岸,船身上的黃銅閃閃發(fā)亮,即使是靜靜地??吭诟蹫?,也令人過目難忘。這只船一定是在格雷夫森德辦了離港手續(xù),在落潮的時候順風駛向這里的?!澳锼埂碧柾瑯右瞾碜月固氐ぃ瓦@艘豪華游船以前還算沾點關系。河邊擱淺的船只似乎也在注視著“威爾哈文”號,就像囚犯正羨慕地望著無拘無束的自由之身。
船員們莊嚴地排好隊整齊地站在甲板上,像在召開商業(yè)秘密會議一樣。這群人穿著高筒防水靴,個個猶如名聲顯赫的商人,帶著商業(yè)公司特有的合作精神彼此相處,共同參與一次完美的會議。
晚茶過后,船主走到欄桿處,對著“莫里斯”號大喊,叫他送只小劃船過去,以便他在岸上開個慶賀晚會。結(jié)果半天沒有動靜,他便意識到這地方根本沒有任何可用的設備,于是就放棄了。光線逐漸變暗,潮水也隨之湍急。船上的三個人派出他們自己的劃船,準備駛上碼頭。他們一直等著水位漲高,這樣就能輕松優(yōu)雅地沿著水流劃行了,感覺像是假日體育項目里的劃船表演一樣。他們?nèi)耘f穿著防水靴,不過把岸上行走用的鞋子放在了隨身攜帶的油布包里?;蛟S是河流之神剝奪了他們原有的智慧。
離岸處的風像往常一樣從薩里區(qū)倉庫寬大的夾縫間穿過,風力越來越大。伍迪看著他們艱難地起步,很想給他們看看自己的第三張航線圖,讓他們牢牢記住至少在河段的末端區(qū)還存在著一個優(yōu)秀的船主。理查德忙碌了一天,總算回到了河段上,整個人疲憊不堪。他在堤岸上駐足眺望了一會兒,想到以前“威爾哈文”號停在奧福德內(nèi)斯的時候,他還曾在船上喝過一杯。
風穿過夾縫后,逐漸減弱,直到最后完全消散。小劃船也因此迷失了方向,朝著岸邊三只并排的停泊駁船漂去。突然,船的桅桿撞到那艘貨船的懸掛物,發(fā)出嘎吱的聲響,這聲音在河的兩岸都能清楚地聽見。整個船身都卡在那里,船尾已經(jīng)陷入水面下方,隨即只見整艘船翻了個身,鐵桅桿頑固地插入水中,使船無法翻轉(zhuǎn)回來。船員由于巨大的顛簸被擲入水中,并無情地被吸進貨船鋼硬的鐵制底板下方。片刻后,裝鞋子的防水布包浮出水面,其中的兩個船員也探出了頭,接著一雙防水靴底朝天漂了上來。
面對這次突發(fā)事故,蒂爾達感到很難過,但她并不是每次都這樣的。她會好奇其他幾雙防水靴去哪兒了,但是很快就會什么都不想了。這點也是她和瑪莎以及尼娜的不同之處,她不會像她們一樣讓這些小事擾亂自己的思緒。
威利斯又一次大聲叫道:“啊嗨!蒂爾達!聽見了吧!你不用回應我的!”威利斯覺得蒂爾達是個嬌弱的孩子,所以他不想因為大聲叫嚷使她的聲帶受損。蒂爾達和瑪莎唱歌的聲音極其純正。威利斯是個愛好音樂的人,并且對別人的未來總是抱著樂觀的心態(tài),因此他總把她們倆看成是音樂會的表演家。她們都會唱“夜晚,當我們?nèi)ニX……”這是修女們教她們在聚會上表演節(jié)目時唱的曲子。她們的歌聲確實如同天使般美妙動聽,盡管她們一般都不太記得第二句之后的歌詞。不過相比這首,她們唱起《 監(jiān)獄搖滾 》① 來要更加拿手。另外,蒂爾達還自己學會把嘴張成長方形,模仿水手吹長哨時發(fā)出的刺耳聲音,那聲音幾乎連遠處的“吉姆王”號也能聽得很清楚。每當?shù)贍栠_從桅桿上下來的時候,就會發(fā)出這種怪聲,以此作為信號。沃森神父一直被這聲音嚇住,并暗中告訴修女們,這聲音與其說是人發(fā)出的,倒更像是從一些新發(fā)明的機械裝置上傳來的。他的這番話也證實了免戒所修女們的想法,她們一直覺得這兩個聰明又具備音樂天分的孩子,如果整天呆在船上實在是太危險了。這對她們的心理健康,甚至是生理發(fā)育都是無益的,應該叫人和詹姆斯太太鄭重地商量一下這件事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