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現(xiàn)在不能進來，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了?！蔽稚窀刚f道。在艙口處天空的映襯下，可以看見蒂爾達雨靴旁沃森神父那飄擺寬松的長褲?！爸挥袔拙湓挘材匪固?，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還有事要忙或有其他什么不方便的話，我完全可以等一會兒?！?/p>

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不太受歡迎的客人，但令他感到吃驚的是，尼娜二話沒說，已經(jīng)走到樓梯中間了。外面有點下毛毛細雨，他那件長雨衣被雨點打得閃閃發(fā)亮，反射出岸邊的街燈和船舶上的燈光。

“恐怕小孩要淋濕了?！?/p>

“她不怕雨的?！蹦崮日f。

他們一上堤岸，沃森神父便開始用嚴肅的口吻說道：“你必須清楚我來是因為你的孩子們，是免戒室的修女們那邊傳來的消息?！彼袝r在想，對于這些他必須完成的尷尬任務(wù)，如果用愛爾蘭地方口音或是某種特殊的老式語調(diào)來敘述，是不是會更奏效？

“詹姆斯太太，你的兩個女兒：蒂爾達，還有十二歲的……”

“瑪莎?！?/p>

“一個非常悅耳的名字。瑪莎在我主降臨期間卻在忙著干家務(wù)活。但我認為瑪莎這名字還不夠神圣?！?/p>

沃森神父將事實脫口而出，不假思索，因為他不可能僅僅為了討論瑪莎的名字而特地大老遠從他的破宅子趕來這里。

“我想，如果你同意的話，可以給瑪莎另取一個名字。而且得盡快，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在河上安家了，那我建議就叫她斯特拉 瑪麗斯吧，也就是‘海洋之星’的意思！”

“神父，你來是不是要向我抱怨孩子們逃學(xué)的事？”

這時，他們走到了碼頭邊，碼頭上極其昏暗，幾乎看不到一點光線。和二十世紀(jì)六十年代所有的啤酒廠商一樣，碼頭附近的釀酒人員也曾試圖復(fù)興十八世紀(jì)造酒業(yè)原本的驕人業(yè)績。為此，他們申請允許將這里改造成一個時髦的露天花園啤酒店。然而，面對潮濕蕭條而又一成不變的河段，這個想法顯然有點格格不入。計劃擱淺后，這里的整塊地方都租給了各式二流的生產(chǎn)商和雜貨倉老板。畢竟，這些破舊的倉庫還是得各有其主，還有那成堆的裝貨箱也是如此，盡管上面的印刷字早已因褪色而辨別不清了。

雖然這里鼠患猖獗，被人忽視，但它終究還是一個碼頭。河的岸邊，詩人維吉爾①筆下的孤魂野鬼們伸出雙手，急切渴望飄向更遠的河岸，而活生生的但丁也同樣被渡河工作人員擋在了河岸邊，禁止過河。幾塊零星的厚木板，成為水陸相接的標(biāo)志。這里確實是一個值得人們駐足停留，思索反省的好地方。即使是像沃森神父那樣，不小心被一罐十加侖的素酚油絆倒，也至少是不虛此行了。

“恐怕我對這昏暗的燈光不太習(xí)慣，詹姆斯太太。”

“神父，請望著天空吧，眼睛一直盯著最亮的地方，你就會慢慢適應(yīng)了。”

蒂爾達一個人走在前面，活蹦亂跳，不管是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還是在任何看得見水流聽得見水聲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當(dāng)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給予了神父應(yīng)有的尊重和禮貌――這禮節(jié)都得歸功于她的母親和姐姐，她便嗒嗒地跑到“莫里斯”號上，掃視了一下四周，快速穿過了連接著“格蕾絲”號的跳板。

“請原諒，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詹姆斯太太。正如你所說的，的確是逃學(xué)問題。這情況，你得明白，他們告訴我這可是違紀(jì)問題。”

尼娜感到，要沃森神父親口告訴她這事，他一定無比失望。他當(dāng)時接受她們?yōu)樗牡谝慌⊥降?，并作出他的最后一次隱退請愿時，一定是滿懷欣喜，充滿期望的，而現(xiàn)實卻和期待相去甚遠。他孤獨地站在昏黃的碼頭邊，腳上還帶著被素酚油罐絆倒后留下的淤傷，更荒唐的是，他今天還不是以修道院牧師的身份來這里的，而是相當(dāng)于學(xué)校里管理出勤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