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排隊打車,我嚎叫起來:“你你你不是說開車來嗎?!”
“我也想啊,這不按尾號限行嘛。誰讓你來的不是時候――哎,你大箱子這么重,販賣人口的啊?”
我又有種想拍她的沖動。這妞兩年居然一點都沒變,短頭發(fā)、大書包、一年四季都用寬大的褲子罩住長腿。說話還是顛三倒四揀著急的嚷嚷。
“喂,我說你又逃課了吧?”我冒出一個疑問,此時此刻我們正混雜在金屬圍欄后排隊的人潮里慢慢往前挪動。
她這才賊笑著摸摸頭:“不算逃課,不跟你說過老板是我爸學生嘛,我告訴他了今天有事不去?!?/p>
見她那樣,我忍不住語重心長地跟她談了句人生:“顧昕同學,你說你都研二了,在舊社會咱這個年紀,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怎么還渾身充滿一股高中生的氣質?”
“靠,當心我把你塞后備箱里!”她一巴掌拍過來直搗我的臀部。
她這熟悉的一爪子拍得我差點沒有眼淚嘩嘩――上一拍還是兩年前,畢業(yè)聚會。
那是吃散伙飯之前的某一天。我聯(lián)系好了工作急著收拾行李回家,匆匆忙忙跟宿舍的人一起吃了個飯就不打算參加全級畢業(yè)生的集體聚會了。這四年過得就像一場被嚇醒的美夢,雖然很美,但只想趕緊清醒過來逃離出去。
當時正站在餐廳二樓的陽臺上,顧昕啪地一爪子襲擊我的臀部,“你丫不厚道,跑外邊躲誰呢?”
“去,我這不是思考人生嘛?!蔽疑斐鲆恢皇终{(diào)戲她。
她把她手里死沉死沉的黑色大單反往我脖子上一掛,掛得我差點沒斷氣。還不解恨地接著給我一掌,“別傻看了趕緊拍吧。咱這兒你以后可是看不著了?!?/p>
一想到這,我屁股上還有點疼。
不對,屁股疼是真的。因為又聽見顧昕在耳邊嚷嚷:“你到底上不上車?。俊?/p>
很不幸,看來我真的又中了她一掌。
2.
我學的是法文。專治舌頭打不了卷兒的一門專業(yè)。
畢業(yè)兩年,同學們深造的深造嫁人的嫁人,估計只剩我孤家寡人又一事無成了。如今要到一家頗有點名氣的女性時尚網(wǎng)站做編輯――說得好聽是開始混時尚圈了,說得平實點兒就是一淹沒在互聯(lián)網(wǎng)海洋里的小螞蟻。
出租車在風和陽光里駛過街道,一切景物都平緩地滑過視線。公路、指示牌、路邊的植物、建筑……都像忽然之間蹦到我眼前一樣鮮活無比。時光開始不停退后、退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跟這座城市形同陌路。
路邊到處都是“北京歡迎你”的大標語。城市依然那么親切,只是我已經(jīng)徹底陌生。
“發(fā)什么呆呢?”顧昕扭頭看我。
我十分羞澀地指指窗外的大標語,說:“呃……那個,小顧同志啊,回去之后就說是我的指示,下次別這么鋪張了啊。做人要低調(diào)?!?/p>
“滾,要知道咱首都人民為了迎接你可是建了一鳥巢啊,你說不住就不住對得起黨和人民嗎?”
“住住??!我怎么可能對不起同志們啊,哎,師傅,咱去鳥巢……”我還沒滿懷激動地下完指示,頭就被她的爪子給按玻璃上了。
“師傅您接著開,甭理她。”她說了之后開始掏我上衣口袋,“喂,你說你寫了地址放兜兒里的呢,在哪?”
“左邊!”我掙扎了會兒,總算逃脫魔掌,從上衣左邊口袋里摸出一張寫了字的紙條。那是我從現(xiàn)在開始的住址――為了這間我只見過照片的小房間,我需要支付每月薪水的三分之一以及所有下班之后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