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圣喬治碼頭下了輪渡，找了一輛出租車，把新斯普林維萊區(qū)的地址給了司機。

我對這個邊緣區(qū)不太了解，但是我剛穿上警服時，就知道警察們動不動就會受到上司的威脅，揚言誰不老實就把他流放到斯塔坦島去，以致人人惶恐不可終日，鬧得我也是老做噩夢，夢見我心跳怦怦地穿行在樹林和蚊蠅肆虐的沼澤，為了在黑暗中壯膽，一個勁兒地掄警棍，吹口哨。

但是許多一提到就讓人脊梁骨發(fā)涼的地方，其實并不像人們傳說的那樣恐怖，比如西伯利亞、死谷或新澤西。

事實上，紐約市這一隅之地確是風水寶地，主要居民是中產階級，而且大都是共和黨，這就更難解釋為什么輪渡免費開放。

許多本市警察也在此居住，可能他們原來就是受罰流放來的，后來，一看挺不錯，于是就安家落戶了——很有點澳大利亞的味道。

不管怎樣，前反恐特遣隊偵探，現任賢妻良母的瑪麗·格賓斯·倫蒂尼也居家在此，我是沖她來的?，旣惪赡苷诳紤]我的造訪。我希望她能找到偵察記錄本，以便查詢。我從來沒聽說過一個偵探會扔掉自己用過的記錄本。我自己也不會這樣干。但是有時候可能會丟了或放錯地方。我希望瑪麗至少記性還好使，我也希望她知道良知的砝碼應該向何處放。

出租車司機是個男士，名叫斯洛巴·丹米爾科維克，瞧著像個巴爾干戰(zhàn)爭中的罪犯——他行車不認路，一個勁兒地看地圖。我對他說：“往前走有一個杜安里德大藥房，聽懂了嗎？藥店，藥鋪。我得停一下?！?/p>

他點頭，開足馬力，好象接受了一個緊急任務。

我們沿著維克托大街行駛，米爾科維克先生把車開進一條商業(yè)街，停在了杜安里德大藥房門前。

我并不覺得我堂堂約翰·科里去買包裝上印有埃爾莫頭像的小孩紙尿褲是多么丟人，但畢竟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不到10分鐘，我回到車里。又過了10分鐘，我站在倫蒂尼寓所前。街道是新建的，向遠處伸展，一眼望不到頭，好像是個大鏡子。兩旁是一排住宅，紅磚墻，白乙烯基塑料鑲邊。家犬在鋼絲網眼圍墻后汪汪吠叫，孩子們在人行道上戲耍，多么溫馨、舒適的氛圍，我的曼哈頓大都市的優(yōu)越感不得不退避三舍。如果我住在這里，我的手槍就只能沖自己的腦袋比劃了。

我不能肯定在這里停多久，也不清楚在斯塔坦島是否能再找到一輛出租車，所以我告訴司機不要停表，等著我。我下了車，推開網門，走過不長的一段水泥甬路，來到門前按下門鈴。

里面沒聽見狗叫，也沒有孩子的哭鬧，讓我很放心。幾秒鐘后，瑪麗·格賓托斯開了前門?，旣惔┲谏膶捤裳澓蜔o袖上衣。我打開屏門，和瑪麗互相問候?，旣愓f：“謝謝你，沒忘了帶紙尿褲。進來吧！”

我隨著瑪麗走進裝有空調的客廳，這是一個連卡梅拉·索普雷諾都會感到舒適暢意的地方。從背后看，瑪麗確實臀部渾圓，充滿性感。費恩里這家伙這些細節(jié)就是記得清楚。

穿過客廳，進入廚房。呵，廚房可真是亂得不亦樂乎。

墻角有個護欄，里面有個孩子，看不出多大，手腳朝天躺著，嘴里允著奶瓶，手玩弄著腳趾頭。我現在還有這個習慣，可能是從這里學的。

餐桌、灶臺和地板上堆滿了我叫不出名目的大小物件，一片狼藉，真像入室搶劫、連傷二命的現場，而且受害者又做了拼死的抵抗。

瑪麗說：“請坐。我來煮咖啡?！?/p>

“謝謝?！蔽易谝粋€小餐桌旁，把裝著紙尿褲的塑料袋放到桌上。我旁邊放著一把高腳椅，椅子上的食盤看著粘乎乎的。

她說：“對不起，我這里太亂了?！?/p>

“哪里，挺好的。”

她倒了兩杯咖啡，說：“當家的回來之前，我得把屋子收拾好。加奶還是加糖？”

“全不要?！?/p>

她把兩杯咖啡擺到桌上，我剛注意到她是光著腳，而且還懷了孕。

她在我對面坐下，舉起杯和我碰了一下。我說：“你氣色不錯?！?/p>

“睜眼說瞎話吧？”

我笑了：“不。是心里話。”

“謝謝?！?/p>

瑪麗瞥了一眼塑料袋，我說：“埃爾莫?！?/p>

她笑了：“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蔽液攘丝诳Х取，旣悺じ褓e托斯依然是個豐姿艷麗的女人。我猜想在我來之前，她一定著意打扮了一下，因為除了嬰兒奶粉和熱牛奶味之外，我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沖著護欄點頭說：“那是喬·朱尼爾，11個月。正睡著的是梅莉莎，兩個半月。感謝上帝，我又懷上了一個?！?/p>

我想起這時應該說什么，問：“預產期是什么時候？”

“16個星期零3天?！?/p>

“祝賀你又得貴子?！?/p>

“謝謝，看來我永遠也不能歸隊了?！?/p>

她應該鬧清為什么連續(xù)受孕，但我嘴上說：“哪里像你說的?！?/p>

“但愿如此。你看來也不錯，也許有點發(fā)福，你離了婚又結了婚。我一點也不知道。我是與世隔絕，消息不靈。請問，誰是幸運的新娘？”

“凱特·梅費爾德，聯邦調查局的，現在也屬于特遣隊?！?/p>

“我不敢說認識她?！?/p>

“她正是在環(huán)航800案發(fā)前到的特遣隊。她經辦過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