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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凌晨三四點，天黑蒙蒙的，鼻涕蟲和夜貓子都回家了，小鳥還沒醒來，查理就蹦起來開始行動了。

鬼知道他耽誤了多少時間？

整套房子都很安靜，他的臥室房門關(guān)著。

查理踮著腳尖走過去，門鎖著 —— 至少彈簧別上了。哈，這好辦：他從袋子里拿出身份證，輕輕地把卡插入門縫，手腕稍微一抽，瞧！門開了 —— 彈簧鎖跳出了鎖孔。這一招，還是幾年前，噴水池邊的一個男孩教給他的。

滿是污垢的過道里黑黝黝的。

從另一間臥室里傳出平穩(wěn)、深沉的男人呼吸聲，還有狗的呼嚕聲。

“繼續(xù)睡吧，你這個大耳朵?！辈槔聿怀雎暤毓緡仭?/p>

他把皮旅行包背到肩上，躡手躡腳地跨過套間的門。大門也鎖著，有兩個鎖簧，一個很容易打開，還有一個是雙保險，必須用鑰匙。

查理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查看，他幾乎笑出聲來：鑰匙就在那兒 —— 門廳的擱板上。很明顯，拉斐認為他完全沒用。好吧，他就露一手。

他無聲地溜到頂樓的公用平臺上，隨手帶上門。他沒有使用吵人的電梯，而是打開通向樓梯的玻璃門，連蹦帶跳地往下猛跑，一層又一層，轉(zhuǎn)得他頭發(fā)暈。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定定神：他的腦袋和血液都在旋轉(zhuǎn)。他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天亮前的那一抹魚肚白，晨星像金幣掛在遙遠的天幕上。

當他到達底層，走進院子，一縷縷金紅色的光線刺破夜空，灰暗漸漸褪去，呈現(xiàn)出一碧如洗的藍天，幾片白云像旗子一樣飄得高高的。第一關(guān)已經(jīng)過了，今天將是一個好天。查理聳起鼻子，他嗅到了河水的味道，他開始朝南奔跑，那香甜、潮濕的氣息，會把他帶到河邊，帶向大海。

來到泰晤士河邊時，他已經(jīng)餓了。在他面前是一個河畔娛樂場，下午和傍晚的時候，這里有旋轉(zhuǎn)木馬和各種游戲，還有賣棉花糖和甜果子的小攤，而現(xiàn)在，四處寂靜無聲，木馬都被罩在帳篷里，以遮擋夜間的潮氣，娛樂場的人們還在熟睡，只有少數(shù)幾個起來了，為新的一天開始煎熏肉。食品的香味折磨著查理，他的鼻子開始抽搐，忍不住嘟噥：“啊，熏肉三明治！”

他感覺自己長大了（ 因為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叫著跳著：我要騎木馬! ），于是繞過娛樂場，迎著升起的太陽向東走。他順著纖道一路往前，河邊停泊著一溜漂亮的船屋，他能聽到艙房里面的人在打哈欠，看見他們從涂成紅色、綠色的艙口探出身子，在晨曦中伸懶腰。他趕緊避開，不能讓任何人記得曾經(jīng)看見過他。拉斐可能醒來了。派德拉提到的那些“人”可能有朋友或幫手。查理縮著頭，像蜘蛛沿著壁角，一路小跑而去。

僅僅過了半個小時，他就回到了靠近他家的河邊。在他前面的廢墟，曾經(jīng)住過成百上千的人，后來為了逃避汽車的廢氣和城鎮(zhèn)生活的背信棄義，住進了新的社區(qū)（ 獨門獨戶的鄉(xiāng)村社區(qū)、低密度社區(qū)……全都承諾提供更安全、更清潔的生活環(huán)境 ），放棄了原來的城鎮(zhèn)生活。他能在岸邊落潮時露出的泥灘上看見小漁船，甚至還能看到河岸盡頭的漁碼頭熱氣升騰，聽到烤架上發(fā)出輕微的爆裂聲，聞到漁民早餐的香味 —— 鰻魚、鯡魚和麻雀魚，不會弄錯，一聞就知道。查理從路邊的矮墻上翻過去，落在一個鹽堆上，他漫步向漁人碼頭走去。

他認出了那個在烤架邊上的漁民，烏斯沃司先生。他認識他的兒子，他們常在噴水池旁轉(zhuǎn)悠。烏斯沃司先生 —— 那帶點兒淺灰的粉紅色的、長長的、濕漉漉的臉盤，看上去很像一條魚。在他身后有一張很大的粗帆布，上面是滑溜溜的銀魚，堆得像小山那么高 —— 這是昨晚的收獲。桌上有一條大鰻魚，烏斯沃司先生正在清洗，準備燒烤。他把刮下的銀色魚皮和緋紅色的內(nèi)臟丟進舊袋子里，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棕色貓咪在口袋邊挑挑揀揀。

烏斯沃司先生抬起頭看到了他，哦，天哪，要躲起來已經(jīng)太遲了。

“您早，烏斯沃司先生！”查理歡快地打招呼。

“嗨，查理?！睘跛刮炙净貞?yīng)，“早上好！”然后又問，“餓嗎？”查理點點頭。兩分鐘以后，夾著烤鰻魚的三明治把他的嘴塞得滿滿的。他從來沒有吃過比這種涂了黃油、撒了檸檬汁和胡椒粉的鰻魚三明治更好吃的東西了。這兒的鰻魚很大，有的甚至有八英尺長，它們的肉更像雞肉。一些學生說蛇肉的味道很像鰻魚，但查理從來沒有吃過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