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們剛才還在研究,一張像遺書一樣的便條紙……中山君,去把那個拿過來。”主任隨意一說,中山立刻點頭答應(yīng)。吉敷頓時覺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
中山走到比較遠的桌子那邊,拿來一張小小的,長約十厘米、寬約五厘米的白色紙片,然后把紙片遞給吉敷。
手拿到紙張的時候,吉敷先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他無法立刻查看紙上的文字。睜開眼睛看過之后,他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而且覺得耳朵里嗡嗡地響個不停。
沒錯。和通子一起生活了六年,他十分熟悉通子的字。紙上“想死,已經(jīng)不想活了”的筆跡,確實和通子平日的字跡一樣,此時正對著吉敷作無言的吶喊。吉敷垂下眼簾,悄悄地嘆了一口氣。他看著地板,主任的黑色皮鞋已經(jīng)被雪水浸濕了。吉敷一直垂著頭。
“中山君,帶他去看尸體吧?!敝魅谓K于說。
“請跟我來?!敝猩秸f著朝停尸房走去。
從青森警局的寒冷走廊到旁邊的地方政府辦公室之間,是被雪覆蓋的中庭。現(xiàn)在沒有下雪,眼前到處是灰灰的色彩。
“你什么時候到的?”中山問。
“今天早上?!奔蠡卮稹?/p>
中山好像有很多話要問,但是吉敷一臉不想回答的樣子,所以兩人只是默默地在走廊上走著。吉敷獨自咀嚼著自己的悲傷。
尸體沒有放在冷凍室里。吉敷被帶到二樓的一間小房間。房間里很冷,比冷凍室更加陰寒,不銹鋼的臺面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具新的棺木。
因為是冬天,所以才有這樣的情景吧!房間一角的小桌子上放了幾朵花,算是這里唯一的擺設(shè)。仔細看,花瓣上有一層灰塵,這是人造花。
“大年初一就看這種東西,會帶來霉運吧!”中山說。他講話有當?shù)乜谝簦曳浅B手?,?yīng)該是個個性直爽的人。
中山輕輕挪開棺木蓋子的一角,讓吉敷可以看到死者的頭部。他的動作有點輕率,完全看不到對死人應(yīng)有的敬畏?!罢埧窗?”
吉敷見過很多死人,也曾經(jīng)帶很多人到停尸間認尸。面對那些前來認尸的家人時,他總要假裝出深知對方痛苦的模樣。然而,他很清楚自己其實一點也不能了解那種痛苦。吉敷壓抑著內(nèi)心的憂慮,快步走到棺木邊。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探頭一看,首先看到的是頭發(fā),燙過的黑色的濃密鬈發(fā)。
“我的頭發(fā)好少啊!”他想起通子說過的這句話。已經(jīng)分手六年了,他當然想不起來通子是什么時候說這句話的,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卻清晰得好像是昨天才說的。
“我拿著喜歡的女明星的照片去美容院,希望美發(fā)師把我的頭發(fā)弄成照片中的女明星那樣。結(jié)果卻被告知:你的頭發(fā)太少了,沒有辦法做成那樣?!碑敃r通子還說了這樣的事情,所以吉敷對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
吉敷屏息往下看。對吉敷而言,視線越過那幾厘米的距離真是艱難萬分。看到臉了。臉上的妝化得很白,應(yīng)該是一個平日喜歡化濃妝的女人吧?或者是死后被誰化妝成這樣的?
吉敷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松了一口氣,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這么明顯的情緒轉(zhuǎn)換,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大好。他抬起頭,環(huán)視房間,感覺到像雪崩時一樣的色彩從窗外涌進來,剛才那些人造花的顏色頓時鮮活起來。
不是!棺木中的女尸不是通子。
萬一被別人看出自己喜形于色,畢竟不太好,所以他必須按捺心中的喜悅。他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步,并不抬頭去看中山。
“怎么樣?”中山問。
“沒什么?!奔蠡卮?。
中山走過來,蓋上棺木的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