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
車庫接待室九月四日,星期五,下午六點四十分
位于車庫二樓的接待室是個很大、很空曠且死氣沉沉的房間,四面墻邊都擺著長椅。趕赴朗斯特里特宴會的這一行人散坐在室內(nèi),各種悲傷和緊張的神態(tài)都有,但誰都沒有說話。
薩姆巡官和達菲警官先走進來,緊跟著的是席林醫(yī)生,他正指揮兩名助手用擔(dān)架抬進尸體。席林醫(yī)生要來一個屏風(fēng),三名醫(yī)生就在屏風(fēng)后面檢查起來。一時之間,除了驗尸人員極其熱烈的討論聲音之外,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而且,像執(zhí)行一個不必說明的指令般,每個人都扭頭不看屏風(fēng)一眼。良久,徹麗靠在波盧克斯微微顫抖的肩膀上,輕輕啜泣起來。
薩姆巡官將有力的大手交叉在背后,用一種冷靜到幾乎是無動于衷的眼神看著眾人。
“現(xiàn)在,這房間里沒有任何閑雜人等,”巡官輕松地開口道,“我們大家可以敞開來談?wù)劇N抑栏魑滑F(xiàn)在一定心情很亂,但還不至于煩亂到無法回答幾個簡單的問題的地步?!薄總€人都像小學(xué)生一樣望著薩姆巡官——“警官,”巡官轉(zhuǎn)向達菲警官,“你說在場有人可以確認死者是哈利·朗斯特里特,是誰? ”
達菲警官指著和妻子坐在一起的德威特,德威特動了動。
“是你?!彼_姆巡官說,“現(xiàn)在,你可以把你在車上告訴警官的話再從頭說一次——喬納斯,你負責(zé)筆錄?!毖补賹χT邊的一名刑警說。
那名刑警點點頭,掏出鉛筆和本子。
“請先說你的名字?!?/p>
“約翰·O.德威特。 ”德威特的態(tài)度和聲音忽然充滿了決心和自信。薩姆巡官注意到座中幾個人眼中閃過的意外神色,德威特的表現(xiàn)似乎吸引了他們的興趣?!八勒呤俏业暮匣锶?,我們的公司叫德威特-朗斯特里特證券公司,位于華爾街?!?/p>
“那么,在場的其他先生女士又是誰?”
德威特—一介紹了其他人的姓名和身份。
“你們?yōu)槭裁炊即钸@趟電車?”
德威特簡單解釋了他們在四十二街搭車的經(jīng)過,包括朗斯特里特邀他們到他家參加周末宴會,如何離開飯店,突如其來的大雨,以及大家臨時決定搭這趟電車到渡口再換乘渡輪……薩姆面無表情地聽著。
德威特說完后,薩姆笑了起來,“說得很好,德威特先生。剛剛在車上,你看到我從朗斯特里特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個插滿小針的軟木塞,你以前見過這玩意兒嗎?或者曾經(jīng)聽說過這玩意兒?”——德威特搖頭——“在場有其他人見過或聽說過嗎?”——眾人也都搖頭表示不知情——
“好,德威特先生,現(xiàn)在你仔細聽好,看看我下面說的是否都是事實。當(dāng)你、朗斯特里特和其他人站在四十二街和第八大道交叉口的遮雨棚下,你曾拿出一封信給朗斯特里特。他將左手伸到左口袋里取出眼鏡盒,拿出眼鏡,再把眼鏡盒放回口袋。當(dāng)時,你可曾注意到他的左手有任何異樣?他有沒有驚叫?有沒有很快縮回手來?”
“完全沒有?!钡峦乩潇o地回答,“你大概認為軟木塞那時就在他
的口袋里了,但很顯然那時還沒有。”薩姆轉(zhuǎn)向其他人:“有誰注意到當(dāng)時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嗎?”徹麗帶著哭腔說:“什么都沒有。我就站在他身旁,如果他被針刺
著,我一定會有感覺的?!?/p>
“很好,那么,德威特先生,朗斯特里特先生看完信,再一次伸手到口袋里拿出眼鏡盒,把眼鏡放回盒中,然后——這是第四次了——再伸手進口袋,把眼鏡盒放回去,在這最后一次,他有沒有叫出聲或有任何其他被針刺到的跡象?”
“我敢發(fā)誓絕對沒有,”德威特回答,“沒有任何叫聲或可能的跡象。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薩姆身子稍往前傾。“布朗小姐,”他對女演員說,“德威特先生說,
朗斯特里特把信還給他后,他看到你和朗斯特里特馬上一起跑向電車,一直到上車之前,你都抓著朗斯特里特的左臂,這都是真的嗎?”
“是的,”她微微哆嗦,“我被別人推擠著,一直抓著他的左臂,他——他的左手也一直插在口袋中。我們就保持著這種樣子,直到擠上車,來到售票員所處的位置前。”
“然后,在售票員的位置前面,你有沒有看到他的手伸出來——他的左手?”“是的。他伸手出來,在背心口袋里找零錢,但沒找到,那是我們
剛擠上車時?!?/p>
“他的手好好的——沒有刺傷,也沒流血,是嗎?”
“是的。”
“德威特先生,你給朗斯特里特的那封信,能不能給我瞧瞧?”
德威特從胸前口袋里掏出那個沾了泥水的信封遞給薩姆巡官。薩姆開始讀信——這是一個名叫韋伯的客戶所寫的抗議信。韋伯抱怨:他要他們在某個時間、某個價位把他的股票賣出,但德威特-朗斯特里特公司并沒有執(zhí)行,使他蒙受了很大的損失。信上強調(diào),這很明顯是證券公司的疏忽造成的,公司應(yīng)該負責(zé)賠償云云。薩姆一言不發(fā)地把信還給了德威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