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她真的不是自殺?噢,你當然這么想,真是笨問題,算我沒問。你覺得——”
“我現(xiàn)在沒辦法冷靜思考,那家伙出獄已四個月了,或許也已經(jīng)尾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長達四個月之久。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他應該沒見過我與你在一起。但誰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資料,和誰談過話,又花了多少工夫來偵察。你現(xiàn)在想要我告訴你該怎么做,是不是?”
“是的?!?/p>
“我覺得你最好明早第一件事就搭飛機離開本地。切記,一定要用現(xiàn)金買機票,而且千萬不要把你的行蹤告訴任何人?!?/p>
“你是認真的?”
“當然?!?/p>
“我這兒的門鎖很堅固,應該可以——”
“絕對不行,你那棟大樓不安全,那家伙可以隨意進出你的住處,如入無人之境。當然你可以決定賭賭看,但我奉勸你最好別認為留在城里還能保命?!?/p>
她考慮了一陣子,“我一直想去——”
“不要告訴我?!蔽掖驍嗨脑?。
“他會竊聽電話?”
“你的行蹤最好完全保密,別讓任何人知道,就連我也不要透露,知道嗎?”
她嘆口氣說:“好吧,馬修,我明白,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我最好現(xiàn)在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但是,怎樣才能知道什么時候安全,可以放心回家呢?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隨時打來給我,但千萬不要留下你的號碼?!?/p>
“我覺得自己好像個白癡間諜。再問個問題,如果聯(lián)絡不到到你的話,該怎么辦?我從哪兒得知事情已解決,可以回家了呢?”
“不管結(jié)果是好是壞,幾個星期以后,事情應該就可以告一段落?!?/p>
在電話中與她交談時,我恨不能立刻跳上出租車,直奔利斯本納德街,為簡打點一切,保護她的安全。但我必須克制這種沖動。我們可以一邊狂飲好幾加侖的咖啡一邊談話。打從我們認識以來,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可以互相傾吐。
我想念她,也懷念我們之間的一言一語,常常想要重拾我們的關系。然而兩人一起努力了許多次,無奈總是天不從人愿。盡管雙方對彼此始終懷有眷戀之情,但事實卻是,這段緣分似乎真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記得我們分手時,我曾打電話給吉姆·費伯,我告訴他:“我實在無法相信我和她之間真的已經(jīng)結(jié)束,我一直認為我們會有結(jié)果?!?/p>
“會有結(jié)果的。就憑你現(xiàn)在這種想法,一定會有發(fā)展的?!彼鸬?。
現(xiàn)在,我差點要拿起電話打給吉姆。
其實我是可以撥電話給他的。以前我們之間有個協(xié)定,絕對不在三更半夜打電話,而現(xiàn)在早已過了午夜。但如果是緊急事件,就可以不受這種限制。
但是我想想,目前的情況似乎還不能構(gòu)成緊急事件。這會兒,我并沒受到酒精的誘惑而想破戒喝酒,只有這種情況才算得上是緊急事件,值得把他從睡夢中驚醒。奇怪的是,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喝酒的欲望,反而想找個人來踹、大聲喊叫,或是把墻踢倒,絲毫沒有借酒澆愁的想法。
我離開屋子到街上溜達,此時雨勢已經(jīng)轉(zhuǎn)小。我走過第八大道,又穿過八個路口朝市區(qū)走去。那一次我曾經(jīng)陪她走路回去,所以認得她家那棟位于路口西北角的大樓,至于她房間究竟是對著哪一條街,我一無所知。因此我無法確知當時她落下樓來的正確地點。
跳樓落地的撞擊力量有時相當強大,甚至會在水泥路面上造成裂痕,但我找不到任何人行道磚塊的碎片。當然,邁克爾·菲茨羅伊也許緩解了撞擊落地的力量。
此外,人行道上也沒見任何血跡。按理說,應該會有血跡,而且還是一大片,只不過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甚至連清潔人員都忽略的地方,也一并隨著雨水流失了。當然血跡也可能并沒流失,只是滲透到地底下。
又或許血跡仍舊殘留,但我卻看不到吧。畢竟夜色已深,地面濕漉不堪,這種狀況下,實在很難找到蛛絲馬跡。更有甚者,是你不知該往何處尋找。
如果你知道悲慘之所在,便明白其實這個城市里到處都沾滿了血跡?;蛟S該說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是如此。
我在街上閑晃了個把鐘頭。原本想去葛洛根酒吧坐坐,但又覺得這個主意不妥,我現(xiàn)在既沒興致與人交際,更不想在喧囂的酒館內(nèi)讓自己沉溺于孤寂中。于是我繼續(xù)漫步,即使雨勢變大也不在意,任憑雨水淋透全身。
“斯卡德,你所有的女人。”那個家伙真的瘋了,竟想奪走那些其實并非我所擁有的女人。我根本不認識康妮·庫珀曼,許多年來都沒想到過她。那家伙還有哪些目標?伊萊恩,等待我這老朽圓桌武士去救援的夏洛特公主嗎?還是已離婚多年的前妻安妮塔?或者是數(shù)月前就已分手的女朋友簡?最倒霉的還是托妮·克利里,她只不過是碰巧和我一起去吃個漢堡罷了。那天晚上,那家伙一定尾隨在后,不知他是否一路跟蹤我們到里士滿希爾?似乎不大可能?;蛟S他只是在附近打探消息,恰好看到我們前往阿姆斯特朗餐廳,之后我又陪她走回住處。
我依舊在街上閑晃,試著整理出一點頭緒來。
最后我終于打住,轉(zhuǎn)身回到住處,把濕衣服掛起來晾干。先前在路上,我并未注意到雨勢大小,竟然也沒有察覺氣溫劇降,但現(xiàn)在開始感到全身幾乎凍僵。于是我去沖個熱水澡,再躲進溫暖的被窩。
我躺在床上,不斷思索。那家伙就在某處耀武揚威,威脅我曾經(jīng)擁有的這些女人,但我卻束手無策,只能像個變戲法的人,把手中所有的球拋向空中,不讓它們掉在地上。不論是伊萊恩、安妮塔或簡,我全都要拯救,全都要保護。換個角度來看,那個家伙私自認定我和她們之間有某種關系,我現(xiàn)在所做的努力卻似乎是確認他給她們貼上的標簽:她們都是我的女人,我的。
否認真正的事實,只會讓我變得盲目,并忽略了真相。殘酷的真相是,這些女人不僅現(xiàn)在不屬于我,過去也從來不曾是我的,更別提未來。我現(xiàn)在沒有任何歸屬,往后也是。
我是孤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