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伊安人當中做一個男孩并不壞。你做了錯事絕不會挨打,大人只是對你說:“那不是人該做的。” 有一次,“郊狼”在給他爸爸捅煙袋時笑了起來,因為一只馬蠅在他肚皮上爬。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嚴重的失態(tài),可以與一個白人孩子在教堂里放響屁相比。他爸把煙袋放到一邊,說:“你憋不住自己,害得我這一整天都不能吸煙,要不就會得罪另一個世界里的什么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個波尼人,而不是(沙伊安)人?!薄敖祭恰迸艿酱蟛菰?,獨自待了一夜,以掩飾他的羞恥。
做一個沙伊安人,你就得做事不出錯。一個嬰兒不準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部落可能當時正在隱蔽,哭聲會把他們的位置暴露給敵人。因此,婦女們會把嬰兒搖床吊在遠離營地的灌木上,直到襁褓中的嬰兒懂得了哭是沒有好處的,養(yǎng)成安靜的習慣。女孩子要被訓練得會控制自己的咯咯笑聲。我就見過“可見的影子”讓他的幾個小女兒在他的面前排成一排,給她們講笑話,卻要她們?nèi)讨恍Τ雎晛怼F鸪跛齻兌疾缓细?,像鳥似的唧唧喳喳地笑;后來就只是抿著嘴,不出聲地笑了;最終,她們在受過許多訓練之后,對于最能讓人狂笑不已的笑話,也能保持呆滯不動的面容了。她們是自覺自愿這樣做的,并不是裝樣子。在適當?shù)臅r候,她們可以笑破肚皮,因為印第安人喜歡幽默,而且“可見的影子”極有智慧。
除去這種特殊的教育方式,沙伊安人不辦學校。他們從來不讀也不寫自己的語言,所以說嘛,辦學校又能達到什么目的呢?要是你想知道某一點的歷史,就去問一個老人好了,他可是把那些事全都記在腦子里了。數(shù)字一超過十,就讓他們煩了,因此,要報告當場所見的敵人參戰(zhàn)隊伍的規(guī)模,就得這樣說:“猶他(人)在禁食地布特附近,就像草莓成熟時射羚羊的‘腰帶下插著一切’ 的箭一樣多?!边@是一個著名的故事,“老棚皮”群落里的人都會明白所說的猶他人的數(shù)目,也就是相差一兩個人——在人們由于不了解情況而恐懼的緊急時刻,他們都會聯(lián)想起熟悉的事情。
沙伊安人相信他們的動物也是“沙伊安”,而且它們也懂得這一點?!案嬖V你的馬,”“曬紅”會這樣說,“大家會在營地里到處談論它的勇敢。給它講那些著名馬匹的故事和它們的事跡,它也會照著做的。把你自己的事全講給它聽,一個人對他的馬是不該有秘密的。有些事,他不和他的兄弟、朋友或妻子商量,但是他和他的馬應該彼此了解一切,因為他們可能死在一起,共同騎行在天地之間的懸路上。”
我的麻煩是,我覺得跟啞巴動物說話,自己就像個傻瓜。當白人的困難就在這里:你不能對太多事情不在乎。沒人對一個印第安人指望什么;對他而言,可以這么說吧,犯傻是很平常的事。如果一個印第安人沒有跟馬說話,你就會失望,因為依我看,他生來就是瘋瘋癲癲的??墒亲鳛榘兹耍壹词乖谑畾q的年齡,懂得的事情也還是太多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逐日地說出我的成長過程。我大概花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才學會不用被捆著騎馬,用了更長的時間學會了熟練地使用弓箭。不過,我現(xiàn)在還是回到第一天早晨吧。被我們撇下的“老棚皮”醒來了。他一起來就打算齋戒二十四個小時。他又做了一個有關(guān)羚羊的夢,與前一天的夢疊加在一起,這表明他要開始工作了。
到了下午,酋長沿著小溪上行大概三百碼,就在樹叢之外,豎起一頂小帳篷,大小和我們小孩子玩游戲的帳篷差不多,只夠他一個人坐在里面。他在黃昏時分進到里邊,做了一系列秘密事情,直到次日黎明。
他在帳篷里的時候,整整一夜都有某些別的沙伊安人到那里去敲打帳篷的外皮。在那里進行的是對羚羊的一次大規(guī)模圍殺的準備工作。如果在別的人敲打篷皮的時候,有羚羊毛從篷皮上落下,這次圍獵就會是成功的。
就在這件事情進行的時候,一股猶他人襲擊了整個馬群,到第二天早晨,沙伊安人唯一剩下的馬匹,就是主人拴在帳篷外面的坐騎了。不過,有相當多的羚羊毛落在了魔法帳篷周圍的地上,看來預兆是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