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凱若琳。”我媽站在那里說。她身穿洗得退了色的長衣裙，頭戴遮陽女帽；她的模樣就像一個用蜀葵花做的小玩具娃娃，花苞就是腦袋。我媽是小個子，也就是五英尺多一點，我一輩子長不高就是由于她的緣故?！昂美?，凱若琳，我打算我們還是回到拉臘米去吧。我會報告那兒的士兵，他們會來接你回去的。”

“我不抱希望，”凱若琳答道，“印第安人可會掩蓋他們的蹤跡呢。”

“那好吧，”我媽說，“你要不時地丟下一顆紐扣，或者你襯衫上的一塊布條，要不就做點記號?！?/p>

凱若琳不耐煩地從前額上抹了把汗，在褲臀上把手擦干。我覺得她相信我媽是在貶低她的危險和自鳴得意的榮光，其直接結果便是把我也拖下了水。

“也許他們一時還不會傷害我，”凱若琳說，“也許他們會扣留我索要贖金。我想我不會被殺掉的，要不，他們怎么會要杰克也跟去呢？”

過了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的喉頭里發(fā)出了可怕的抽泣聲。我居然被點名了。

我媽信了她的話，便走到“老棚皮”的馬跟前，求他不要把我?guī)ё?，理由是我是她最小的孩子，才十歲，長得瘦小枯干。他同情地點著頭，但是她剛一說完，他就招呼他的隨從騎馬過來，把八匹馬全都拴到了我們的大車上，像是交易已經(jīng)完成。即使在這時，若不是沙伊安人待著不走，希望能喝上一杯咖啡的話，后來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fā)生了！印第安人永遠不會理解白人，白人也不理解他們。

“比爾這就騎上一匹馬，盡快地趕回去叫當兵的，”我媽一邊說著，一邊緊緊地抱了我?！皠e怪你爸不好，杰克。他已經(jīng)盡力了，想到做到了。也許，印第安人帶走你和凱若琳，是按照他們的行事方式補償他們昨天的作為。我認為他們不是壞人，杰克，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帶這些馬匹來了?！?/p>

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沒有人問過凱若琳，她沒說一句他們的話，怎么會知道他們來的意圖呢。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我懷疑我媽想甩掉我們，因為士兵們始終沒來，那是在我發(fā)現(xiàn)真相之前；過了幾年我才得知，比爾回到拉臘米，賣掉了馬，在商隊里找了個活計，不但沒有向士兵報告，而且再也沒有回到車隊。唉，我媽想得不錯，可惜太無知了。我媽沒有準主意，而我哥則是個叛逆，還有凱若琳，我想，他們不像是一家人。不過，我并沒有和他們待很長時間。

我媽親吻了我們兩個，凱若琳跨上印第安人牽來的一匹馬，把我拽上去，讓我坐到她身后。其余的孩子，默默地揮著手。比爾露出駭人的奸笑?！袄吓锲ぁ彬T在馬上在一旁轉悠，遮掩著嘴唇，好奇地笑著，嘀咕著什么。我當時并不明白，這是印第安人表示驚訝的舉動——他們一張開嘴，就要捂住，以免他們的靈魂會跳出來跑掉。

他隨后顯然還想再發(fā)表一次演講，但凱若琳示意他趕緊走，她隨即用靴跟踹了一下坐騎。那馬由于不熟悉白人的騎法，驚了一下，我們就像出膛的炮彈似的躍出去，向北進發(fā)了。

在高坡的頂上，她勒住生皮馬韁，等候那三個沙伊安人。我要說，他們是不緊不慢地騎行著的。隨后我們下坡來到河邊，黃黃的河水由于春雨漲高了。馬匹泅渡過河，我緊抓著我們那匹馬的尾巴，像是漁線上的魚餌一般在馬后轉來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