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捷
布寨正在砍殺,一顆大木順坡滾落下來,他急忙一提韁繩,躲閃過了,但那根大木砸在一塊巨石上,一下子又高高彈起,撞到坐下戰(zhàn)馬的后腿上,那馬一聲悲嘶,登時摔倒,將布寨甩落在山坡上。布寨痛哼一聲,正要掙扎起來,不料建州武士吳談從馬上猛撲下來,正好騎在他身上,一刀砍下,碩大的人頭滾出甚遠。他大呼道:“布寨給我殺了,布寨給我殺了!”
努爾哈赤殺了尼堪外蘭,猶覺不甘心,時時切齒痛恨李成梁,恨不得打進廣寧殺了他,才泄心頭之恨;但是看看自己兵馬有限,女真各部多未歸順,一時也不敢樹敵太多,與他作對。只得一面深自韜晦,向朝廷稱臣納貢,將遼東所產(chǎn)的明珠、人參、黑狐、玄狐、紅狐、貂鼠、猞猁猻、虎、豹、海獺、青鼠、黃鼠等貢入京城,求朝廷不要插手女真部族爭斗,對李成梁也越發(fā)恭順,百般結(jié)好;一面招兵買馬,遠交近攻,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滿洲女真蘇克蘇滸河、渾河、王甲、董鄂、哲陳五部都已歸附,相鄰的還有扈倫國的烏拉、哈達、葉赫、輝發(fā)四部,自恃兵馬強盛,不肯降服。
自佟春秀死后,留下三個幼小的孩子無人照看,雖說請了客居遼東的明朝秀才龔正陸做師傅,教他們讀習漢字,但畢竟不能伺候他們吃穿,努爾哈赤頗覺不便,接連娶了鈕祜祿氏、兆佳氏兩個妻子,不料二人不久就有了身孕,顧不上照看三個兒女。正好三爺索長阿的兒子威準暴病而死,妻子富察氏孀居,眾人撮合將富察氏娶了。女真本來就有父死妻其后母、兄終納其寡嫂的風俗,威準是努爾哈赤的堂兄,更沒有什么可忌諱的,他見富察氏生得豐腴白皙,就答應下來。富察氏名叫袞代,見努爾哈赤英武高大,遠勝原來的丈夫,更是極力侍奉。但努爾哈赤總覺她們難與佟春秀相比,又娶了伊爾根覺羅氏,仍不如愿。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私下商議,費英東說:“要說袞代倒是極為勤快,對褚英三人也好,一家人和和美美,貝勒哥哥還有什么不如意的?”
額亦都與安費揚古對視一眼,笑道:“兄弟年紀尚輕,自然不會明白其中的奧妙,貝勒哥哥想必是嫌棄新娶的三位嫂嫂不夠俊俏,比不上原先的春秀嫂嫂?!?/p>
安費揚古點頭道:“貝勒哥哥的心意你猜得不錯,他每晚還是一個人睡在原先的那張炕上,三個嫂嫂輪流過去陪侍,沒有哪個過得了兩天的!看來她們仨做不得大福晉?!?/p>
“自古蓋世英雄須有絕世美人相伴,千古佳話,代不乏人。不然戰(zhàn)陣征殺,刀光劍影,若無佳人相伴,縱能笑傲群雄,睥睨天下,只怕也是終生抱憾。貝勒本來就是個至情至性的英雄,身邊自然少不得美人?!?/p>
隨著話音,門外進來一個儒服的文士,朝額亦都等人頷首致意。
“原來是龔師傅,我說咱們建州可找不出這樣文縐縐的雅士來!”
費英東說著,與眾人一起抱拳施禮,招呼著讓座。
“褚英與東果怎么沒跟龔師傅一起過來?”
額亦都問道。
“怎么少得了他們?”
龔正陸含笑朝門外叫道,“你們不用站在門外了,到里面見見幾位叔叔吧!”
“龔師傅,我阿瑪沒在么?”
門口露出兩個小腦袋瓜兒,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見只有額亦都幾人,兩個粉團似的錦衣兒女一齊吵嚷歡叫著跳進來,撲到眾人身邊。額亦都一把將褚英抱起,連拋幾下,放在膝上,笑道:“你這么怕阿瑪么?
怕不怕龔師傅?”
“怕!”
東果正在炕上吊在安費揚古的脖子上玩耍,聽額亦都提及師傅兩字,登時滾入安費揚古的懷里,抬起眼睛,一眨一眨地偷看龔正陸。褚英卻挺著小腰道:“不怕!師傅已說了讓進來,怎敢違抗師命!”
仿佛天下只知畏懼阿瑪和師傅二人,眾人大笑。
額亦都等人心里既詫異又佩服,自佟春秀死后,褚英與東果姐弟倆一時沒了調(diào)教,極為頑皮,褚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帶著姐姐四處耍鬧,滿赫圖阿拉城只害怕努爾哈赤一人,別人的話再難入耳,可努爾哈赤每日忙于軍務,無暇顧及他們,姐弟倆越發(fā)頑劣。努爾哈赤心志高遠,特地給兒女請了一個漢人秀才龔正陸做師傅,教習漢文。龔正陸本是浙江會稽人氏,說著略帶江南口音的漢話,手無縛雞之力,不想他做了幾天師傅,竟將這兩個小魔頭調(diào)理得服服帖帖,額亦都等人本來看不起漢人的文弱,可對龔正陸卻不由不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