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朝舒爾哈齊使個眼色,舒爾哈齊跳起來,對那些堂兄弟大叫道:“你們可是想趁我嫂嫂大喪之機(jī),來搶奪赫圖阿拉?”
為首的堂兄突見家奴被擒,以為事情敗露,卻不想這么輕易承認(rèn)了,支吾道:“咱們是一……一個祖宗,怎會自相殘……殘殺?”
“既來吊喪,為什么暗藏兵刃?”
“不過是為了防身,老三,你不要多想?!?/p>
那堂兄漸漸冷靜下來,朝努爾哈赤冷笑道,“我們?nèi)粝霌屵@赫圖阿拉,怎會只來這幾十個人?
老三也太疑神疑鬼了?!?/p>
自打龍敦那些吊喪的人馬進(jìn)城,努爾哈赤便已知道龍敦等人沒來,想必他已帶人到了祖塋與尼堪外蘭合兵,只擒殺這幾個蝦兵蟹將沒什么益處,如今與龍敦尚是暗斗,事情沒有挑明,其他族人也不知原委,若擒殺了他的兒子等人,撕破了同宗的情面,反而會授人以柄,他必然會橫下心來與尼堪外蘭聯(lián)合攻擊赫圖阿拉,情勢必會更加危急。電光火石之間,努爾哈赤心里閃了許多念頭,賠笑道:“刀不離身,是咱們女真人的習(xí)俗,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老三想必傷心太過,心智亂了,看在同宗的份兒上,眾位兄弟不要見怪。將家奴們放了,兵刃先代為保管,等出殯以后,如數(shù)奉還?!?/p>
額亦都暗自焦急,哥哥怎地如此慈悲了,既然已將他們擒下,不如在嫂嫂靈前砍了他們的頭,祭奠亡靈。如不加懲戒,無異放虎歸山,豈非太便宜了他們?
他恍若不聞,怒目而視。那堂兄畢竟做賊心虛,喝罵家奴道:“你們這些膽大的奴才,福晉靈前,不知下拜祭奠,眼里還有主子么?”
家奴們慌忙祭拜了一番。
此時,已近晌午,因尚有長輩健在,出殯的時辰不能過午,陰陽師早已看好了時辰,一聲呼喊,靈柩抬上了牛車,朝城北外緩緩而行,東果、褚英二人大哭起來,眾人也各自悲啼。努爾哈赤的祖塋最早一個建在會寧城南面四十里處,是遠(yuǎn)祖猛哥帖木兒的塋地,后人稱猛哥洞古墳。到了曾祖福滿死后,因祖塋過于遙遠(yuǎn),在佛阿拉的念木山就近擇地而葬,念木山在赫圖阿拉以西三十多里處。靈車出了北城折向城西,走了不足三里,前面一片深山碧嶺,有奇峰十二座,乃是有名的樵山,南面的蘇子河如玉帶一般蜿蜒流向東方,隔岸的煙筒山遙相對峙。努爾哈赤與張一化互遞了眼神,靈車登時停下,任憑鞭子怎樣抽打,竟是紋絲不動。陰陽師高喊道:“福晉舍不得兩個孩子,想就近歸安?!?/p>
努爾哈赤揮手道:“就在后面樵山山麓埋了吧!”
那堂兄大急道:“怎么不歸葬祖塋了?
這可是壞了祖宗的規(guī)矩?!?/p>
努爾哈赤掃視他一眼說:“春秀是暴病而死的,想必是她在天之靈,怕壞了祖塋的風(fēng)水。果真如此,我也不好向伯叔們交待,人死為大,就依了她吧!”
額亦都命人加緊挖坑埋葬,不到半個時辰,喪事完畢,尼堪外蘭、龍敦等人知道消息時,眾人已回到赫圖阿拉,龍敦仔細(xì)詢問,也覺察不出什么破綻,懊悔計策不成,白白空等了一場,只得各自悄悄回去。過了不多幾天,朝廷的邸報傳到了廣寧,李成梁見努爾哈赤的都督一職難以再變,懾于朝廷威儀,命人將覺昌安、塔克世的尸身送還,努爾哈赤將爺爺、阿瑪一并葬在了樵山山麓,一樁心事終于了結(jié)。朝廷本來就惹不起,此時又沒有了爭斗的理由,于是安下心來,準(zhǔn)備討伐圖倫城,向尼堪外蘭復(fù)仇。
父親手下的兵馬只剩下不足七百,兵器、鎧甲、馬匹都極缺乏,接連數(shù)日,努爾哈赤與張一化、舒爾哈齊、額亦都、費(fèi)英東、安費(fèi)揚(yáng)古、何和禮、扈爾漢等人商議。張一化道:“尼堪外蘭投靠李成梁,自以為有朝廷撐腰,飛揚(yáng)跋扈,欺凌弱小,建州各部多數(shù)依附于他,其實是出于被迫,并非心服,能給他出死力的沒有幾個。惟今之計,還是需提防龍敦等人,以免內(nèi)外交困,禍起蕭墻,那樣就不好應(yīng)付了?!?/p>
努爾哈赤鎖眉道:“如今看來,先生所說的攘外必先安內(nèi)一策已不可行了,龍敦等人可先置之不理,等擒住了尼堪外蘭,他失去外援,自然難以興風(fēng)作浪,不足為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