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收住小刀,驚愕地看著努爾哈赤道:“明明是你傷了我,卻還誣賴好人!我怎么心如蛇蝎了,你方才拿刀兇巴巴地砍我,何止是心如蛇蝎?
我這樣討個公道,有什么不對?”
努爾哈赤恨她歪纏,憤聲道:“討個公道?
你才傷了一點兒皮肉就要戳我一萬刀,那我的爺爺、阿瑪給人無故殺死,該怎樣討還?”
“你真是建州衛(wèi)都督塔克世的兒子?”
梨花吃驚道。
“若不是有此大仇,我何必遠遠……遠遠跑來廣寧?”
努爾哈赤一酸,想起在家中懸望的妻子兒女,本要說“何必拋下他們遠來廣寧”,在這個柔媚的女子面前,又不愿失了男人的尊嚴,話到嘴邊生生咽下。
梨花這才明白他不遠數(shù)百里奔波拼死尋仇的緣由,嘆了一聲,勸說道:“我家老爺其實也無心殺你爺爺和阿瑪,只是刀劍無眼,也是難免的。你……你孤身一人到廣寧,也實在是自不量力了,何必白白再搭上一條性命呢!方才你顧惜傷及我才沒能得手,其實……其實你就是殺了我家老爺,你爺爺和阿瑪也不能復(fù)生了,你還是回去吧!躲得遠遠的,好生過日子的好?!?/p>
努爾哈赤見她轉(zhuǎn)眼之間判若兩人,心下愕然,搖頭道:“你說得輕松!誰不知你們漢人心機深沉,斬草都要除根的,我躲得過么?
天明后就要給人家砍頭了,還說什么過日子?”
梨花轉(zhuǎn)到他身后,解著他身上的繩索道:“你失手被擒,都是因為我,我欠你一條命,放你走如何?”
繩索一松,努爾哈赤活動幾下麻木的手臂,疑慮道:“你放得了我這次,還能放得了下次?
我就是出了城,也會給他們追上抓回來,何必費那些周折?
就當你不欠什么罷了?!?/p>
梨花以為他信不過自己,急切道:“此時天色將明,城門即刻開放了。馬廄中有匹大青馬,那是我家老爺?shù)淖T,腳程極快,你去偷了騎走,他們斷難追上的。若再遲疑,老爺醒來,我也幫不了你?!?/p>
努爾哈赤想著祖輩父輩的血海深仇,自己終不能這樣寂寂無為地死去,拜謝了梨花,問明馬廄的路徑,偷偷牽出大青馬,出了總兵府后門,上馬揚鞭,到了城北,見城門剛剛開啟,沖出靖遠門,慌不擇路,順著向北的官道疾馳。耳畔呼嘯生風(fēng),路上寂寥無人,他明白身后不久必會有驟急的馬蹄聲與呼喝聲,稍一遲緩,將是萬劫不復(fù),再難躲過這場殺身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