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伺候李成梁脫了外衣，轉(zhuǎn)身關(guān)門出去。此時梨花也將外衣脫去，一身鵝黃短襖和蔥綠色的褲子，一雙淡白的羅襪踏在一對繡花拖鞋之中，因吃了幾杯酒，臉色酡紅。李成梁一把摟了，問道：“你方才遲遲不下樓去，可是有心等我上來？”

梨花順勢撲入他懷中，扯著胡子撒嬌道：“人家掐著手指算你什么時候回來，盼了多少個日日盼夜夜？

只讓你等這一會兒，就心焦了？

心焦了也好，才會記著家里有人在癡癡地等你回來，不會只想著什么打仗用兵，不把我放在心上了?！?/p>

李成梁笑著拉她坐在床頭，便要撕扯她的衣裳，梨花媚笑著閃躲過，說道：“方才吃了那許多的酒，妾身給老爺煮杯熱茶，好去去酒氣?！?/p>

“茶沖得釅一些，解解酒氣，才好與你床上嬉戲?！?/p>

李成梁淫笑著跟在梨花身后，伸手去摸她的雙乳，梨花打脫了他的手，嬌嗔道：“先不要這般猴急的，若碰翻了茶盞，濺在手上可不是耍的，氣惱了我，罰你在床頭替我焐腳?！?/p>

李成梁不敢放肆，訕訕地說：“焐腳倒也沒什么不好，你的小腳與這雙玉手一般嫩呢！屐上足如霜，不著鴉頭襪……”

梨花將一盞熱茶放在李成梁面前，撇嘴道：“老爺領(lǐng)了這么多年兵，鐵馬金戈，沖鋒陷陣，竟還沒忘那些窮酸的舊習(xí)，當(dāng)真難得！”

李成梁是諸生出身，寒窗苦讀，讀書頗多，后來投筆從戎，也一直以儒將自居。努爾哈赤生性粗豪，哪里見過夫妻間如此調(diào)笑的，雖是身負(fù)血海深仇，不能心猿意馬，但心中也不禁一蕩，隱隱覺得一陣燥熱。李成梁乘著酒興，俯身捉住梨花的一條腿，放在自己的膝上，一手捏住她的足髁，一手給她脫了羅襪，一只雪白晶瑩的小腳握在蒲扇般的大手里，竟是不盈一握。他輕輕撫摸幾下，艷嘆道：“‘高擎彩鳳一鉤香，嬌染輕羅三寸長，滿斟綠蟻十分量。竅生生，小酒囊，蓮花瓣露瀉瓊漿，月兒牙彎環(huán)在腮上，錐兒把團(tuán)欒在手掌，筍兒尖簽破了鼻梁。鉤亂春心，洗遍愁腸，抓轆轆滾下喉嚨，周流肺腑，直透膀胱。舉一杯恰像小腳兒輕蹺肩上，咽一口好似妙人兒吮乳在胸膛，改樣風(fēng)光，著意珍藏，切不可指甲兒掐壞了云頭，口角兒漏濕了鞋幫?！彵嬀?，文人風(fēng)流，由來已久了。馮惟敏這首詞將此樂事描繪得淋漓盡致，不愧大家手筆。年少輕狂，偎紅倚翠，有什么錯？”

梨花將纖足縮回，不悅地說：“常言道：男不知女痛，女卻知男樂。你們男人當(dāng)真好狠的心，只知道要女子裹個三寸金蓮，狀如新月，步生蓮花，可知道束腳一雙，眼淚一缸？

那纏腳布一緊，鉆心也似的疼……”

她憶起往事，淚水竟涔涔而落，想那痛苦記憶得極為深刻。李成梁吟詠的詞句，努爾哈赤聽得半懂不懂，但見他不勝向往欽羨，又見梨花赤裸的那只小腳，當(dāng)真纖細(xì)柔軟，溫膩如玉，一顆心登時亂跳起來，待聽她哭訴纏足的痛苦與不幸，心里暗暗發(fā)誓道：有一天，我若統(tǒng)一了建州，必定不讓女真女子受這份苦楚，走路搖搖擺擺，極是不穩(wěn)，如何操持家務(wù)，替打仗的男子們放牧割草？

李成梁正在興頭上，嘴里兀自說個不?。骸澳悴恢谰褂腥藢懥艘槐緯?，叫什么《香蓮品藻》，細(xì)分為五式九品十八類，其實(shí)不過瘦、小、尖、彎、香、軟、正七字而已。十趾盤兮雙掌曲，三寸蓮鉤新月出……”

忽見梨花哽咽而泣，才住口吃茶。

梨花見掃了他的興，忙轉(zhuǎn)話題道：“老爺此次馬到成功，實(shí)在值得慶賀。”

談及征戰(zhàn)，李成梁登時一掃方才的淫邪之態(tài)，生出一股睥睨天下、旁若無人的氣概，放了茶盞，抹嘴道：“那阿臺狼子野心，也忒狂妄了，竟想著統(tǒng)一建州，我豈能容他做大？”

“老爺蓋世英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妾身實(shí)在佩服得緊！”

“不瞞夫人說，朝廷定的是以夷制夷之策，好叫他們女真一盤散沙，猶如一群綿羊，選個聽話的做頭羊，平日只要調(diào)教好頭羊，其他的羊自然隨在它身后，不需再費(fèi)什么心思。可是頭羊卻不能多，若多了個頭羊，羊群就不易牧養(yǎ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