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部分(2)

布拉格:一座城市的幽暗記憶 作者:(愛)約翰·班維爾


第谷 · 布拉厄不是這樣。在他十幾歲之前,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習(xí)慣于分辨夜空中璀璨的群星”。這種謙遜的表述進一步證明了這件事:1572年11月11日夜晚,他發(fā)現(xiàn)了一顆“新星”。那時,他住在赫維德修道院,那是一座改宗后的西多會修道院,距他在納德斯魯( 現(xiàn)在瑞典南部)的家庭所在地不遠。他從煉金實驗室出來,步行到修道院去吃晚飯,他仰望天空突然停下腳步——那些上了年歲的天文學(xué)家一定都患有慢性“頸”攣癥——一道閃電越過他的腦海,在仙后座附近的星群中,有一顆從未出現(xiàn)過的新星。當(dāng)代天文學(xué)家斷定這顆“新星”很可能是一顆“超新星”,是一顆“白矮星”因自己的重力壓迫發(fā)生衰落分解,在太空深處引起一場巨大爆炸的結(jié)果。出于好奇,第谷對這顆星進行了為期數(shù)周的目測記錄,可惜唯一的觀察資料丟失了。也許就像那些老掉牙的書本上經(jīng)常寫的那樣,對這種粗心行為的一種解釋是,這個時候,他遇見了一個注定要與其共同生活的女人——柯爾斯頓 · 約根斯達。這是“一個從納德斯魯鄉(xiāng)村來的女子”,也就是說,她是平民身份的女人,這表明一個出身于布拉厄家族的男人是不會娶她的。然而,她卻是配給第谷的那個人,他至死都對她忠心耿耿,與她生養(yǎng)了一群多多少少都有點兒麻煩的孩子。盡管這樣的聯(lián)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人們?nèi)韵胫溃T第高貴的布拉厄家族對青年第谷的單身女友是怎么想的,能否認可她成為他法律上的妻子。據(jù)第谷的第一位傳記作家彼埃爾 · 加森迪所言,“第谷所有的親戚都因柯爾斯頓的卑微出身而被別人輕看,這讓他們異常煩惱,只是因為國王的親自干預(yù),對第谷的激烈指責(zé)才未過分株連他人”。     

這種干預(yù)的根本原因無從知曉。不過,第谷作為天文學(xué)家的名聲卻在不斷增長。1576年5月23日,腓特烈二世親筆簽署一份文件將其派往德國和其他諸侯盟國,第谷在這件事上深受鼓舞,腓特烈二世在這份文件上授權(quán)給“我們敬愛的第谷 · 布拉厄……哈汶島上屬于我們的土地,所有屬于王權(quán)治下的居民、仆從,所有的租金、稅務(wù)……在有生之年,可以自由使用和掌管,不算租借”。這樣的恩惠,一般人都會想,這個丹麥人不會拒絕的。但他卻猶豫再三,和朋友、同僚仔細探討,聽取他們的建議,起碼,他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知道了一件好事。第谷的老朋友物理學(xué)家約翰尼 · 普拉丁斯在寫到皇帝的供給時,概括性地總結(jié)了大家的感覺:“這是阿波羅的期待,尤拉尼亞的推動,墨丘利及眾星宿的命令?!雹?對于像第谷這樣的天文觀測者來說,他自然要服從神明們的旨意。

但他并未草率前往。他用了數(shù)月時間調(diào)查研究他的新領(lǐng)地,甚至在整個海岸線步行測量島嶼的周長,發(fā)現(xiàn)是8160步。他似乎也把對上帝的敬畏放進了土著居民的心中。在島上唯一的村莊里,到處是擁擠凌亂的茅草小屋,他們捕食金槍魚,或者在哈汶島上不多的幾塊散地上耕種。從一開始,他在那些野蠻人中就有了一個壞名聲——傲慢而貪婪?;?· 弗格森把這些寫進《大人物和他的小狗》一書,第谷“在哈汶島的居民及其后代口口相傳的故事中,并不是那個時代智慧的啟蒙者,而倒更像古代的格林梅爾夫人那樣不乏神秘和惡意”。島上居民世代自治,并不歡迎這個新主人的到來。他選擇在島中心的一大片土地作天文觀測臺的地址,這立刻讓他站到了居民的對立面,在此之前,這是他們的公用牧地。這種不容抗辯的高壓行為并不是腓特烈二世在授權(quán)文件中的精神原旨,他曾吩咐第谷“要注意法律和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的應(yīng)得權(quán)益,既不要縱容他們的違法行為,也不要用任何新的課稅或非常規(guī)的改革加重他們的負擔(dān)”。

如果說在那兒有什么屬于非常規(guī)的改革,那就是尤蘭尼堡天文臺了。第谷構(gòu)建的觀測臺、煉金實驗室、官邸及行政中心都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大樓里面。他是根據(jù)羅馬建筑師維特里威和16世紀建筑師帕拉提奧的理念進行設(shè)計的,后來帕拉提奧對建筑物整體與部分的比例關(guān)系的和諧問題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從同時代人的木版畫中可以看出,天文臺位于弗蘭克斯坦城堡和大信號臺的十字交叉口。第谷在這里工作了20年,建構(gòu)了巨大的天文儀器,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對他的天體圖之全面精確和歐洲當(dāng)時建造尤蘭尼堡的科技水平感覺神奇和不可思議,甚至在奇跡漸衰之時亦如此。第谷的資助人腓特烈二世去世后,他的繼位者克里斯丁在花錢上極有節(jié)制,第谷不斷增加的巨額投資工程尤蘭尼堡大大地消耗了國庫資產(chǎn)。這時,他開始承受巨大的壓力,一項來自國王授權(quán)的調(diào)查對他提起訴訟,指控他虐待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緊接著,與鄉(xiāng)村女子結(jié)合25年的婚姻問題再次被提出來,隨即是對其孩子合法性的認定問題。絕望無奈之際,第谷認為這一切都是針對他而起的,這是需要離開的時候了,1597年6月,第谷帶著全家老小二十多人乘船趕赴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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