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貫田叫你來的?”
“是昨天。叫我這兩三天內(nèi)送過來的。”
她好像有點害怕,從傘下窺了我半側(cè)的身子說:
“過來吧!”
我們又走回去。
來到逆緣橋上,阿際站住了。雪花切斷了街燈的影子,落進河上的漆黑里。沒有人影,只有雪花的窸窣聲。
我像一只狗般地跟著她,這時她把傘交給我,打開了毛巾。我從來也沒偷看過大哥交給我的毛巾里的東西。不出所料,是一沓鈔票。有一百元!她看了我一眼,這才做起了叫人料想不到的事。她用白白的手指頭,把鈔票撕成碎片,扔進河里。紙花夾在雪花里,一瞬間就散了。
接看,阿際的手伸入胸口,取出了一件東西,是一把白扇子。她將它打開說:
“借個火?!?/p>
她從我顫抖的手上接過火柴,在扇子上點了火。
“是鴫原的遺物,從來沒離開身的,可是,如今這是最后一件了?!?/p>
扇子倏地離開了阿際映紅的手,被風(fēng)一吹,往上飄了一下,在漆夜里開了一朵火花,在飄舞的雪流里飄蕩了那么片刻,這才落進暗夜的底部。阿際一直在目送著那朵火焰,臉上靜得就和上次在這里目送了鴫原遺傘的大哥眼光里出現(xiàn)的平靜一模一樣。
看完了最后的火光,阿際就向暗夜微微笑了笑問:
“要抱我嗎?”
嗓音里好像有一抹空虛。我全身的顫抖,再也沒法控制了。
“可以哦!不是說,這樣的時候,你們男人都想抱女人嗎?你就是為了這才來的吧?就在這里也行,抱抱,抖會止住的?!?/p>
我不由自主地拼命搖頭,正想背過身子,卻被她的手阻住。我好像被斥罵著,把低垂的頭搖個沒完。我還發(fā)覺到因為發(fā)抖而全身搖晃起來。
“真的沒關(guān)系……”
我還是搖個不停。阿際的話一點沒錯,我好想好想抱。抱了那么多次的她的身體,那甘甜,那隱藏著奇異秘密般的香味,就像第一個碰到的女人般逼向我。可是,我還是搖頭搖個沒完。我想起了第一次碰到大哥時,擺在眼前的山珍海味。我餓得半死,卻舉不起筷子,情形竟是一樣的。我拿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在橋欄上,我突然哭起來。
阿際讓念珠纏著的手,裹住我震顫的手,塞進她的胸口里。當我的指頭碰觸到女人柔美的肌膚時,我的血流決堤了。手上的傘掉落,哇地大叫一聲,我瘋了一般地撲向女人。
阿際的身子仰靠在欄桿上,像要承接雪一般地微啟著雙唇。淚水滑落在她的臉和脖子上。我不知那是阿際的淚水,還是我的。
“傻瓜,你是個大傻瓜,干嗎聽貫田的……那種人的話,怎么也去聽呢?”
阿際激烈地喘息著,片片斷斷地,把這些話念咒般地說著。
——不錯,阿際知道了。她知道我殺了老板。不可能光從我的樣子察覺出來的,一定是早就猜到大哥會向我下這么個命令??墒?,為什么呢?為什么阿際告訴我貫田大哥是要殺她,而不是殺老板?
“貫田不是殺我,便是殺老板,兩條路中,他必須選一條?!?/p>
回到長屋住居,在棉被里暖了被雪凍冷的身子后,阿際向我這么說。她把胳膊肘撐在枕頭上,用手指頭玩弄著骰子。
“以前,他是一直打算殺我的,到了昨天,他忽然變卦,要殺老板?!?/p>
“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