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著中蘇兩黨論戰(zhàn)越來越激烈,國內加大力度進行“反修”斗爭,左傾激進思想愈演愈烈,深刻地影響了各行業(yè)各部門的工作,四清運動也概莫能外。“后十條”發(fā)出之后,漸漸又有點“落后于形勢”了。
就這一階段情況來看,根據(jù)筆者掌握的材料,毛澤東至少有一次重要談話涉及到了與本書主題密切相關的內容。這就是1964年4月10日,毛澤東在武漢與日本客人田里見會面時談到了國內反修防修的問題。毛澤東說:1962年,我們黨內有一部分同志同赫魯曉夫一樣,在國際上強調“三和一少”(對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反動民族主義要和,對民族解放斗爭、工人階級革命、革命政黨支持要少)。在國內問題上提出“三自一包”,即強調自由市場、自留地,把集體經(jīng)濟、社會主義市場放在第二位,把私有經(jīng)濟放在第一位,農(nóng)民的自留地放在第一位。第三就是自負盈虧,小商人做生意要自負盈虧,就是發(fā)展資本主義。這就是“三自”。還有“一包”是主張把土地包到各家去種,不搞集體。當時是一股風,1962年很猖狂。
在此之后,毛澤東還有一次談話,可以看作對這個問題的重要補充。1965年
8月11日,毛澤東說,1962年在國際上主張“三和一少”的是王稼祥,在國內主張“三自一包”的是陳云。陳云不僅要包產(chǎn)到戶,還要分田到戶,說這樣4年才會恢復(經(jīng)濟),解放軍也會擁護。鄧子恢到處亂竄,刮單干風。陳云還守紀律,但是最厲害。毛澤東說,1962年刮的歪風,如果我和幾個常委頂不住,點了頭,不用好久,只要熏上半年,就會變顏色。
從上述談話可以看出,毛澤東對最小規(guī)模的私營經(jīng)濟——農(nóng)民的一點點自留地都不能容,可見他對私營經(jīng)濟是完全排斥的。
6月8日,毛澤東對國內形勢做出了一個極為聳人聽聞的基本估計:在農(nóng)村和城市,三分之一的政權不掌握在我們手里,而是掌握在敵人手里。
自此之后,“三分之一的政權不在我們手里”就成了四清運動中一個流行的口頭禪。
這樣一講,“后十條”的團結95%站不住了。隨即由劉少奇牽頭,修改“后十條”。
1964年9月18日,中央發(fā)出“后十條”修正草案。10月24日,在批轉天津市委《關于小站地區(qū)奪權斗爭的報告》的同時,又發(fā)出了《關于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奪權問題的指示》,奪權風盛行一時。
這就是評劇《奪印》唱紅大江南北的政治背景。
在這些文件和經(jīng)驗推動下,全國各試點縣都集中了上萬人的工作隊,把基層干部完全撇到一邊。許多地方都進行了“奪權”,冤案叢生。
這一套也蔓延到城市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當時的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北京市委書記彭真在1965年1月21日人民大會堂的一次講話中,表達了他對北京運動狀況的憂慮。他說:前段時間北京的學校發(fā)生了亂斗的現(xiàn)象,很緊張,特別是有些中學,亂斗一氣,罷考罷課,打人,結果有的學校三四天就自殺好幾個。工廠也發(fā)生這種情況,有一個工廠一天就自殺兩個。
彭真力圖避免局勢失控,但不幸的是,形勢還要向更“左”的方向發(fā)展,彭真自己也萬萬料不到,一年多之后他即遭整肅失去自由。
1964年12月至1965年1月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與劉少奇在兩個問題上發(fā)生爭吵,公開攤牌,此事也導致四清運動進一步向“左”傾斜。
一是當時的主要矛盾和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性質問題。劉少奇說,主要矛盾是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運動的性質是人民內部矛盾跟敵我矛盾交織在一起。毛澤東說,主要矛盾是無產(chǎn)階級與資產(chǎn)階級、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矛盾,怎么來了個
“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敵我矛盾與人民內部矛盾的交叉?這是非馬克思主義的。哪有那么多交叉?什么內外交叉?這是一種形式,性質是反社會主義嘛!
“四清”的重點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劉少奇不同意“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個提法。他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人有,但稱作一個派,人數(shù)就太多了,還是有什么矛盾就解決什么矛盾,不要什么都上升為敵我矛盾。劉少奇的看法遭到毛澤東更猛烈的反擊。毛澤東說:一個(指鄧小平)不叫我參加會,一個(指劉少奇)不叫我講話。
二是關于運動搞法。毛澤東批評劉少奇主張的派出龐大工作隊是搞人海戰(zhàn)術,是反人家的右傾,實際自己右傾。不依靠群眾,扎根串聯(lián),結果冷冷清清。毛澤東要求把那些幾十塊錢、一百塊錢、一百幾十塊錢的大多數(shù)“四不清”干部先解放。
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會議通過了《農(nóng)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即著名的“二十三條”。
“二十三條”強調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根本性質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并且斷言:整個過渡時期存在著兩個階級兩條道路的斗爭,“忘記十幾年來我黨的這一條基本理論和基本實踐,就會要走到邪路上去”。“二十三條”特別提出:“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p>
這也是一年之后的“文化大革命”的主要理論。
“二十三條”還規(guī)定,農(nóng)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和城市“五反”運動,今后一律簡稱“四清”:清政治、清經(jīng)濟、清組織、清思想。
與比較注重經(jīng)濟問題的“前十條”相比,“四清”的內涵發(fā)生了質的變化,從經(jīng)濟上的“洗手洗澡、輕裝上陣”,變成了“打倒走資派”的“文革”政治的預演。
毛澤東在這次會議上對劉少奇說:我們這個黨至少有兩派,一個社會主義派,一個資本主義派。
顯然,“二十三條”是針對劉少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