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柳軒站在山野田間，放眼眺望。

滿目的蔥綠青翠，山巒起伏，山腳下的田間里更是鋪滿了綠油油的各色蔬菜，剛剛包心的大白菜散開著又大又綠的葉子，像是一朵朵盛開在土里的大綠蓮花。偶爾有幾只蚱蜢在葉子上跳來跳去，低飛的麻雀唧唧喳喳地揮著翅膀，天空湛藍，云朵綿軟，好一副“鄉(xiāng)村田野曠神圖”??！

吸一口田里的空氣，都濕濕涼涼的，分外舒坦。柳軒舒開了心胸長吸一口，果然在山野小村里就有山野小村的閑情逸致，比起那紛繁復雜的都城，不知要舒服了多少。

眼看這春光無限好，他詩性大發(fā)，一定要抒發(fā)一下，“啊——”

卡殼。

不行，剛剛語氣不對，重來一個，“啊——”

繼續(xù)卡。

柳軒摸摸自己的下巴，再來一次，“啊——”

完蛋，啊完就沒有詞兒了。

林菜菜挑著個擔子顫巍巍地從田埂上走過來，剛好聽到自家相公抒發(fā)的最后一個“啊”。她扶了扶自己肩上的竹扁擔開口說道：“相公，催雞起舞的時辰已經過了?！?/p>

催雞……柳軒歪嘴，他家小娘子好有創(chuàng)意，居然說他是在催雞，莫不是把他當成了那每天半夜鉆到雞籠子里催雞打鳴的好事者了么？先到這，他俊美的臉孔上掠過一片黑線，柳相公清清喉嚨，“娘子說的啥呀，為夫的正詩興大發(fā)，準備作詩呢。就以這田野春光為題——

挖挖坑埋埋土，一畦地里啥都有。澆澆水追追肥，一壟青菜地上走。

又及：春光無限好，地里追肥忙。娘子擔子肩上挑，相公田間吟詩忙?！?/p>

柳軒搖頭晃腦的，竟還說得得意揚揚。

若不是他面似桃花，烏發(fā)亮眸，還真以為是那個窮酸秀才在這里胡吟什么歪詩呢。

林菜菜站在那里聽著自家小相公的“詩”，忍不住歪了歪擔子，從扁擔上解下白色的帕子來擦擦自己滿頭的大汗。

幸好，這春光大早上的，地里沒什么人。

柳軒看著林菜菜擦臉抹汗左顧右盼的表情，不由得大叫：“娘子，你這是什么表情啊，難道為夫的詩不動聽？”

你那也叫詩？丟在地下也只是個“shi”吧。

林菜菜糾結，但話不會說出口的。她扶扶擔子，“相公別鬧了，今天這一挑肥水都要澆到地里呢。不早些動手的話，到了正午日頭毒了，可就受罪了?！?/p>

柳軒聽到林菜菜的話，這才收起他的詩性，有些雀躍地走過來，抬手道：“那為夫的來幫娘子吧。娘子走了些路，都出汗了，這挑子就交給我吧。”

林菜菜擦汗的手一停，“你要挑擔子？”

“是啊?！绷幣呐淖约旱男乜?，“別看我身子骨單薄，但我很有些力氣的。除了定時昏睡的毛病外，我可是很強壯的。不然你聽我這胸肌……”

他咚咚地猛拍兩下。

“咳咳……咳咳咳……”拍得太猛了，口水差點把自己嗆到。

林菜菜眨眨眼睛，“算了，還是我自己挑好，相公你在旁邊樹蔭下歇了罷?！?/p>

柳軒一下子就急了，“那怎么能行？我們昨日已經成親，你已是我家娘子，豈有娘子挑水種田，相公在旁邊袖手旁觀之禮？等下鄉(xiāng)親們來田里干活，看到我在旁邊閑玩，你辛苦勞作，自是該取笑我無能了。不行，把擔子給我！”

他上前就搶她肩上的扁擔。

林菜菜倒是怔了一怔。

她可沒指望他會幫她挑水種田的，對于昨天那場婚禮，她也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出擋擋鄉(xiāng)長的戲碼，他終有一天會離開這里的，不能當真的不是嗎？怎的他反而比她更為適應，竟真的跑來跟她挑水種田的，過起農家生活來了？

柳軒硬撐著接過那挑子，還沒放在肩上呢，身子骨就猛然晃了一晃，白皙的手掌立刻心急地按住扁擔，白嫩嫩的手心剎那就磨紅了一片。擔子一晃，差點歪倒。

“哎，小心！”林菜菜跟在他身后，擔心地叫了一聲。

柳軒連忙按住擔子，咬牙穩(wěn)住身子，才挪了一步，“娘……娘子……放心！這等小事，為夫的……當然……做得來。不過話說回來……娘子的力氣……真大呵！”

挑子在他的肩上三步一晃，兩步一搖，他單薄的身子骨蹣跚著，真看得人心驚肉跳。

但是大男人在外，又不好駁了他的面子。

林菜菜看著他挪了幾步，總算能穩(wěn)住了，才往前走去，“好吧，就讓你來挑，我來澆肥好了?！?/p>

柳軒知她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努力，分外高興，“好啊好啊，我來擔，娘子來施肥吧。從此后，我們是夫妻雙雙把田種，你澆園來我挑……”

柳軒那個“水”字還沒有唱出口，林菜菜把擔子木桶上的蓋子突然一掀。

轟——

纖弱的柳軒相公差點被熏出五里地去。

感情小娘子挑的不是水，也不是加了水的肥料，竟然是直接從茅廁里掏來的糞水??！不知在糞池里漚了幾天，那個味道，那個顏色，隨著木蓋一打開，還有幾只蒼蠅從里面嗡嗡地飛出來。柳軒相公頓時就像被晴雷劈中，差點四腳朝天地倒在地上。

“相公，你怎么了？”林菜菜看著他面色蒼白，幾欲嘔吐的表情。

柳軒面如菜色，“娘子，怎么……怎么是這種肥水……”

“不是這種，還有別種嗎？”林菜菜拿起木勺，“相公不是以為這菜地里澆的還是城里人用的那種花肥吧。我們莊里人家用不得那么好的，而且菜地廣大，花肥也根本施不起。菜地里的青菜就是越用糞水澆灌才長得越茁壯，越鮮美啊。相公早上吃的芹菜炒雞蛋，不是還挺香的么？”

嘔——

柳軒差點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