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啟南也叫車過來,這回第一輛車倒是賞臉開過來了,他幫她開了車門。沈庭上車后報了地址就癱在位子上,近日的事電光幻影般在腦海中放映著,而窗外的斑斕光影被車速拉成一條條線,組成一個巨大的光網(wǎng),我們都在網(wǎng)中那黑暗的格里,看著世界四處光亮美好,輪到自己身上就只余黑暗絕望。過了一會沈庭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一般的士都會開無線電的,只有這車這么安靜,連著急的喘氣聲都聽得到。剛才沒看不知道,司機戴了頂鴨舌帽,帽檐的陰影遮擋了,看不清臉。在車內(nèi)戴帽子?她是碰見搶劫犯了,還是精神病患者了?她看了看計時器旁邊的司機證,長得真令人魂飛魄散。
現(xiàn)在社會這么不和諧,社會版頭條每每不是仇殺就是劫殺,有隱形翅膀的純真美少女剛和母親撕破臉,愛就愛了的都市代言人跳樓死了,朋友啊朋友的唱游詩人竟是黑幫老大……你對這社會的美好還有什么期待?沈庭真害怕自己第一次上報就上訃聞版。緊張地把身體縮到了角落,然后裝作鎮(zhèn)定地試探:“司機大哥,挺無聊的,要不,把收音機開下吧?!?/p>
司機沒有回答,只是伸了伸手摸著帽檐,這里還處于鬧市,想必他不敢怎樣。沈庭想用剩女孤寒的氣場恫嚇住他:“你別亂來,告訴你,我是柔道教練,大家還是相安無事最好。”眼睛卻瞄向窗戶,看著眼前近了的紅燈,想自己是否應該真變成功夫女王跳下車。
那司機猛然回頭,沈庭臉都白了,大叫道:“你想怎樣……”待看清司機容顏后,立馬又變回悍女:“媽的,我是欠你的啊,你這么嚇我。到底想怎樣,今天下午那樣對我還不夠是嗎?我可不是玩偶,隨便逗人開心的,謝副總。”
謝玄回頭對她毫無保留地笑:“我是玩偶,我逗你開心吧?!?/p>
沈庭怒氣沖沖地拿起手機:“你有的士證件嗎,我要打電話報警。”
謝玄知道她其實心軟,故意用焦急的眼神制止她:“別,你千萬別,我這司機朋友賺點錢不容易,我也是跟他磨嘰了很久他才讓我開一次的?!?/p>
沈庭想到的士司機也確實不容易,不能傷及無辜。但是想想其實自己更不容易,于是集中火力在謝玄身上:“有錢人都是這么閑的嗎,你有病嗎,有病要去治,前面就有家婦科醫(yī)院,你趕緊去?!?/p>
“如果罵能讓你開心,你盡管罵。你開心我就開心?!彼蛉式苄愿癫顒e還真大,如果換作沈仁杰,哪有她贏的機會。
“開心?你安的什么心???謝副總?!?/p>
前面開車的人說:“你不給我機會,我不得不制造機會跟你解釋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p>
“您有多少大事要忙的,手一揮就要開除多少人啊?,F(xiàn)在不過是冤枉了一個人嘛,不過是侮辱了一個人嘛,謝副總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啊,真令人受寵若驚?!鄙蛲ダ^續(xù)對他冷嘲熱諷。
謝玄完全沒聽見她的諷刺一樣繼續(xù)自己的話題:“因為這事,我晚飯都吃不下,好不容易才借到了這輛車,我容易嘛我?”
“照您這樣說,我還得請你吃夜宵作為補償咯?!?/p>
“我沒這個意思,不過你要請我倒也不介意?!敝x玄繼續(xù)吊兒郎當?shù)卣f。
沈庭嘴角帶出微笑:“那好啊,三聚氰胺喝不喝?毒大米吃不吃?”
謝玄又自動過濾掉她的這句話,接著自己的正題:“說真的,我真不是成心誤會你,我真的純粹是被仁杰誤導了,第一次去你那里,我心里是有疑問,于是問了他。你知道兩個人共同的不確定很容易就變成篤定,而且你的房主又剛好結(jié)婚,種種指向之下,我不得不相信了,唉……真對不起?!?/p>
“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嗎?”她終于也有足夠的語境來說這句話了,“還有,別跟我再提沈仁杰。”
謝玄多精明的人,一聽就知道自己在沈庭心中只是從犯,而沈仁杰才是罪大惡極的主犯,剛才自己把責任全部推給沈仁杰是不是不夠義氣?不過既然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只能替他也辯解一下作為補救:“沈仁杰因為他妹妹、他前女友,性格變得更偏激了,所以對待這類事情很不冷靜,也希望你能諒解他?!?/p>
“沈仁杰是誰啊,我不認識啊?!鄙蛲?。
謝玄在紅燈前面停下來,人生要是也有這樣一盞燈,亮綠了就開,轉(zhuǎn)紅了就停,永遠平安順當該有多好:“你是不知道,她妹妹出車禍的時候,他在現(xiàn)場幾乎把兇手勒死了。她妹妹走后,他經(jīng)常一個人躲在浴室里面,把水龍頭開得很大,我知道他在哭。有一回,我看到浴室洗手臺邊殘留一些血跡,然后第二天他額頭包著白紗布來上課了,后來我才知道,那天他死命把頭往洗手臺上磕,磕出了血都沒感覺,或許見到了血才能尋到內(nèi)心的平靜。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妹妹的。整整一個月,他都沒有開口說話,我甚至以為他從此不會說話了,擔心得四處聯(lián)系心理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