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xué)去食堂吃完飯后,關(guān)雨菲又拉著我陪她去小樹林散步。其實她壓根兒就沒吃飯,只喝了幾口湯,任我怎么勸說,她就是不肯吃半口米飯,一臉的惶恐,好像我勸她吃的不是米飯,而是老鼠藥。見她如此,我就不再勸了。我只是不明白,她既然死不肯吃飯,還陪我來食堂干嗎?看她左顧右盼、心神不寧的樣子,想必也不是為了來喝幾口湯的。直到在小樹林里遇見了蘇晨陽,我才醒悟到,她是拉我來當(dāng)電燈泡的,這鬼丫頭!
蘇晨陽似乎等了很久,一看見我們便奔了上來,當(dāng)我是透明的一般,一把就抓住了關(guān)雨菲的手,急切而又肉麻地喚了一聲:“菲菲?!?/p>
我立馬清了清喉嚨,說道:“怎么,嫌我這個電燈泡還不夠亮???”說完以后,我又有些恍惚,這個蘇晨陽變得可真快,看他此刻面對關(guān)雨菲時流露出來的急切、誠懇,有誰會想到幾個小時前他曾跟另一個女子手挽著手逛街?這么一想,我頓時對他沒有了好感。
關(guān)雨菲掙開蘇晨陽的手,東張西望著,神色慌亂,倒顯得她和蘇晨陽像是在偷情。她支吾著:“有什么話你就快、快說吧?!?/p>
蘇晨陽看了看我,我當(dāng)然明白他眼神里的含義,忙知趣地走開。剛走了幾步,身后馬上傳來關(guān)雨菲焦急的聲音:“古小煙,你別、別、別走?!?/p>
我回過頭,發(fā)現(xiàn)關(guān)雨菲哭喪著臉,眼里全是乞求。跟自己的男朋友見面,她何以這般緊張、害怕?我想了想,安慰道:“沒事的,我不走遠(yuǎn),就在這附近?!?/p>
關(guān)雨菲這才很勉強地點了點頭,并且交代我一定不要走遠(yuǎn)。我注意到她一直畏畏縮縮地躲著蘇晨陽,蘇晨陽稍稍一碰她,便讓她駭然失色,那樣子仿佛蘇晨陽是一個麻風(fēng)病患者,或者是一只超級大色狼。這叫什么事兒?我無奈地?fù)u了搖頭,把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了。
我突然想到了羅天,他該不會也像蘇晨陽一樣吧,表面上好像對我很好,可是背地里在搞三搞四,上次他還說葉寒三天兩頭給他發(fā)信息。想到這里,我很快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被他掛斷了,沒一會兒他就打過來了:“怎么樣,我讓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我支支吾吾:“呃……還在查?!逼鋵嵨覊焊鶅壕蜎]查,因為我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著手。
他說:“那你給我打電話干嗎?有事?”
我嘟噥著:“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人家想你了嘛?!?/p>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別鬧了,我正忙著呢,你抓緊時間查,就這樣了,啊。”說完,也不再等我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手機一眼,沒見過比羅天更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了,在一起這么久,他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想你”三個字,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最親密的就是那句“乖”,跟塊木頭一樣,天知道我喜歡上他什么了。
我把手機裝回口袋里,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一眼瞧見前面不遠(yuǎn)處的小亭子里坐著一個如石雕般的男生,不用說也知道那是高敏的男朋友林帆。我不禁有些感動,高敏都已經(jīng)死去半個月了,他還每天在這里打坐,真是個癡情的男孩子。
我思索了片刻,抬腿向他走去,在他旁邊的長石凳上坐了下來,主動向他打了個招呼:“嗨,林帆,我叫古小煙,你還記得我嗎?”
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當(dāng)我不存在一樣。
我仔細(xì)地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呆滯地目視著前方,身體無力地斜靠在柱子上,姿勢是那么得孤獨和蒼白。我猜想,這里應(yīng)該有他特別值得留戀的回憶。于是,我很小心地問:“聽說你和敏敏是在這里認(rèn)識的,對嗎?”我特地稱呼高敏為敏敏,以此來拉近我和他之間的距離,但他仍然無動于衷。
和一塊石雕的確無法溝通。
我只好作罷,伸了個懶腰,無聊之極地四處看著。不遠(yuǎn)處,關(guān)雨菲跟蘇晨陽正在水深火熱地談著什么,蘇晨陽貌似很激動的樣子,在關(guān)雨菲跟前不停地來回走動,比手畫腳的,一會兒又蹲下去雙手抱頭,倒是關(guān)雨菲好像挺冷靜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反正也沒什么其他的東西好看的,我干脆脫掉鞋子,把腿盤上石凳,趴在欄桿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要說他們兩個是戀人,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想明白,他們一個太帥了,一個太一般了,真不知道丘比特怎么會把箭射到兩個相貌如此不般配的人身上。
正想著,蘇晨陽跳了起來,像是對關(guān)雨菲吼了一句什么,關(guān)雨菲愣了愣,也回吼了一句,接著,便捂住嘴巴跑開了,看樣子是哭了。蘇晨陽對著身旁的那棵大樹用力擊了一拳,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樹下。關(guān)雨菲直接跑出了小樹林,也沒叫我,她好像忘了我還在等她。
我穿上鞋子,正思索著要不要去追關(guān)雨菲,我身邊的石雕突然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我皺了皺眉,他怎么每次都等我要走了才開口說話?我淡淡地說:“是啊?!?/p>
他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那表情仿佛我的話很出乎他的意外似的:“哦?你真的這么認(rèn)為?”
我突然覺得他有些搞笑,既然不喜歡別人當(dāng)他是傻子,干嗎又要問呢?難道讓我說他整天在這里傻坐是一種‘行為藝術(shù)’?沉吟了片刻,我決定對他換一種談話方式,于是,我聳了聳肩,故意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地說:“只有傻子才會整天坐在這里無所事事,而他們竟然還很可悲地以為自己很正常,真可笑?!闭f話間,我的語氣里刻意揉進了一絲鄙夷,想要激怒他。對這樣一個猶如行尸走肉般的木頭人,我惟能采用這種方式,看他能否重新振作起來。
他果然有些生氣了,冷冷地說:“我很可悲?你認(rèn)為我坐在這里無所事事?”
我也不甘示弱地說道:“不用我認(rèn)為,白癡都能看得出來。”
他冷哼一聲,生硬地說:“你肯定是個不懂感情的人!”
我夸張地大笑了一下:“是啊,我的確是個不懂感情的人,但如果我是高敏的話,”我頓了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會喜歡你。”雖然我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我的心里卻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因為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一定很欠扁。
林帆顯然被我最后的那句話激怒了,他驟然握緊了拳頭。該死,他不是真的想要扁我吧?我立馬繃緊了身體,一副隨時準(zhǔn)備逃命的架勢。卻不料幾秒鐘以后,他突然松開了拳頭,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淡淡地說:“你不會明白的?!?/p>
這個人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我有些失望,看了看他:“我當(dāng)然明白,高敏最想要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男朋友?能供她吃喝玩樂、盡情購物,對不對?說白了,就是一個字--錢!而你呢?你整天坐在這里像塊石頭一樣,你如果以為這樣就是在證明你有多愛多愛她,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要是你的話,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賺很多很多錢,這樣才符合高敏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啊。所以說,不明白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他突然全身一震,定定地望著我,仿佛我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一般,我立刻噤了聲,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的話,搞不好他真的會扁我一頓。
這時,一個男生朝這邊小跑而來,邊跑邊喊:“林帆!班主任找你,我就知道你在這兒?!贝呓?,很敏感地看了看我,攬住了林帆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問:“咦?這個MM是誰啊?”
林帆沒答話,拿開那個男生的手,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出了亭子,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對我說了聲:“謝謝你。”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們走出不遠(yuǎn)后,我看見那個男生仍在喋喋不休地糾纏著,不知怎的,林帆突然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拳,男生措手不及,踉蹌了幾下,摔倒在地。他愣了愣,立即從地上彈跳起來:“林帆!你他媽有病啊!”說完,便沖上去跟林帆打了起來,但顯然他不是林帆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趴下了,別看林帆瘦得像電線桿,可打起架來,卻兇悍如一頭野獸。
很快,他們就被人拉開了,那個男生躺帶地上直哼哼,林帆掙開那些拉他的人,忽然將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我,他抹了抹嘴邊的血,唇角上揚,竟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zhàn),他這一笑,表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