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無痕，醒來腰下異常，習慣性按按，起身打她手機，依舊無法接通。我暗罵一句“操”，卻又不知下一句罵什么好。雁翎最近行蹤詭秘，半夜三更，常有莫名短信。我歷來尊重他人隱私，聞聽提示音響，也就隨口問問誰的騷短信。她神色慌亂迅速刪除，以地產(chǎn)商廣告信息為由搪塞，反復幾次，我就知道她有問題。穿好衣服，表姐打來電話，問我明天在自家慶祝生日還是進館子逍遙。我說：“一人過，耳根清凈。”表姐大笑不止，說：“你崽子又和女朋友吵架了吧？”我嘆了一口氣，說：“你別提這事還好，提及我就一肚子火。”她就安慰我：“古人成家立業(yè)，今人立業(yè)成家。等你有了事業(yè)，愛情水到渠成?！蔽夷蛔雎暎终f：“星期三我來成都，猜猜給你買了啥？”我頓時來了興致，問她是衣服還是手表，她說是瑞士浪琴。

翌日雁翎沒敢回出租屋，打來電話說她在娘家待著。我一語不發(fā)，直接就把電話掛了。星期一，死妮子全身嶄新，站我面前若無其事，問我衣服好不好看。我冷若寒冰，說：“你收拾東西滾，老子一刻也不想看到你?！彼龂樀蒙l(fā)抖，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你真是不可理喻，簡直和我認識的熊奇判若兩人?！蔽毅读攬觯蛟S是我猜忌過度，按道理她這是正常交往，何況他們是談正事。我心頭時軟時硬，回憶跌宕起伏，腦子發(fā)熱，想象她和前男友星星之火燎原，當即怒火中燒，說：“當你洗澡的浴池被人拉屎拉尿，你還會愉悅地在里面享受嗎？”她氣得面色發(fā)白，我想今天是我生日，豈能沾污黏晦？說：“既已如此，大家都冷靜吧?！痹挳吥蒙涎妥撸叩介T口，雁翎號啕大哭，說：“這個社會誰還相信誰啊。”我心頭一陣悸動，很想打道回府，獻上前天購買的玫瑰化解矛盾，正猶豫不決，李卓來電催促，說已安排好飯局，就等我這個壽星出場。

我心一橫，邊問地點邊沖下五樓。

成都交通四點以后就便秘，蜀都大道車滿為患，坐公車擠成人干，打車更是妄想。以前并不擁堵，自去年地鐵開修，主干道才鬧腸梗塞。所幸成都人脾氣溫和，寵辱不驚、逆來順受，性格又符合“盆地氣候”，堵道上車流蠕動井然有序，無人怨聲載道，現(xiàn)場一片和諧。我將手機從左耳換到右耳，說：“日你媽李卓，城市高潮迭起、水泄不通，把你的破奧拓開來接駕。”這廝狂笑不已，說：“你就步行吧，離你的住地又不遠?！边@廝太不耿直，我身強力壯，還沒到靠步行鍛煉身體的田地。見我沒鳥他，他就扭扭捏捏，說奧拓發(fā)動機出了問題，正在汽修站接受修理。

破奧拓是李卓在紅牌樓買的二手貨，這廝去年直銷保健品，在花園飯店搞了兩場產(chǎn)品展示會，騙了不少老頭老太的棺材本。我勸他做人要有良心，否則生孩子沒屁眼，那些神奇藥品，什么“擦一次返老還童，抹一次直聳云霄”，全蒙人的，比孫二娘還歹毒。每次聽我貶損，他苦笑不答。這廝工科出身，總不覺得自己是行騙郎中，硬說保健品直銷是合法行為，價格貴，賣的是附加值，好比妓女，生得沉魚落雁叫價八百，滿臉雀斑就只能當站街女，三五十元將自己賤賣。他買車那天請我當參謀，我雖拿了駕照，對汽車卻一竅不通。成都人溫文爾雅，表面上是男人“當家做主”，實際上由女人“垂簾聽政”，相對全國其他城市，攀比風氣不到西南風二級，生活消費節(jié)儉有序。幾年前成都奧拓車滿大街跑，榮居西南私家車最多的城市，后被網(wǎng)民詆毀，奧拓車主受人鄙夷，不如騎電瓶車有品位。其實我也討厭這玩意，去年開老板的奔馳去機場接人，一輛白色奧拓跑得比悍馬快，差點將奔馳車門刮花。我現(xiàn)在還是窮人，買奔馳是癡心妄想，可是念及日后出游，四輪的畢竟比兩輪的跑得遠，李卓有車了還可借來當廢鐵使用，便慫恿他買了一輛，八成新，一萬二。

電話里一陣閑扯，李卓說吃飯地點在東門大橋老堂客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