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未的頭嗡嗡的。她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有關(guān)注正谷的消息,什么時候公開遺囑的復(fù)印件了?
“我……”她要張嘴,一看前面那一堆人,她又把嘴閉上,低頭往人群外擠。
記者繼續(xù)追問不休,她只好停下腳步,“各位,認(rèn)錯人了,那個不是我?!?/p>
一位小個子記者搶先問:“如果是這樣,谷正雄老先生和您母親的照片,怎么解釋?”
照片?谷雨未的眼前倏地黑了。
鹿鳴,你還真絕。
正午的陽光毒辣辣地曬著,教學(xué)樓前的廣場上、不遠(yuǎn)處的樓中,甚至是路邊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保安奉命結(jié)隊來趕,哪里都是聲音,亂哄哄的。
她的眼前只有人頭、不斷張動的嘴和白得刺眼的陽光。她晃晃悠悠的要倒,有人從斜地里擠進來扶起她,然后是清脆的斥責(zé)聲,“有完沒完啊你們?人都暈過去了!”
是林瀟娜。她最后的一點意識消失了,倒了下去。
谷雨未在醫(yī)院醒來之后,一言不發(fā)。林瀟娜怎么逗她,她都不肯說話,把林瀟娜急得去拍她的臉,“妞兒,你怎么啦?”
谷雨未忽然撩開被子下床,把林瀟娜嚇了一跳,“雨未,你怎么了?你干嗎去?”
谷雨未頭也不回地出門,林瀟娜跟在后面,抱著她的外套和東西,一面追,一面喊:“雨未!雨未!”
林瀟娜終于追上了她,“雨未,你干什么去?”
谷雨未從她手中拿過外套和包,并不看她,“我去找個人,你先回去?!比缓笸屏肆譃t娜一把,自己跳上剛好停下的出租車,林瀟娜神情呆滯地站在那里。
通途大廈的大堂,谷雨未不顧保安的阻攔,就要往里闖,把小保安急得,“小姐,您別難為我,沒有通報,是不能進去的?!币幻嬗貌皆挋C通知其他同事。
谷雨未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她的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要找鹿鳴問一問,他為什么不肯放過她?
幾只胳膊拉住她,往后扯,她瘋了一樣地甩開。門禁通道的擋板是有機玻璃做的,在最后一次甩開保安的時候,她真像瘋了,一腳踹向那玻璃,隨著嘩啦的響聲,谷雨未用盡全力地嘶叫,“鹿鳴,你出來!你出來!”
三十三層的辦公室里,鹿鳴站在窗前,一動未動。桌上的電話一直在響,他不接。
門輕輕地被人敲響,他沒說話,門輕輕地開了,然后又輕輕地關(guān)上。
樓下的保安隊長正急得直搓手,忽然電話響了,他如獲至寶,“是我,黎助理……是……是……是……我會注意?!?/p>
掛了電話,立刻拿起步話機,“全體保安注意,去門禁那里把那個女人給我拖進保安室。注意,別傷了她。務(wù)必拖進來,務(wù)必不能傷她!”
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人敲響,鹿鳴冷漠地問:“怎么樣了?”
“鹿總,人現(xiàn)在在保安室,沒有受傷。就是……”黎旭斟酌了下字眼,“情緒不大好。”
鹿鳴略一點頭,并沒有回身,也沒有說話。黎旭略略等了一下,又輕輕地掩上門出去了。
夜幕降臨,華燈驟起,西方的紅云給城市增添了一層動人的光輝。路邊樹木模糊了面孔,只剩下不清晰的輪廓。慢慢的,夜色濃了,車河越聚越長,與街兩邊的樓宇點點的燈光相互輝映,通途大廈頂樓的燈光,也匯在其中。
辦公室里的鹿鳴靜靜地坐著,還是沒有系領(lǐng)帶,領(lǐng)口隨意地散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想著什么。
街上的車河由淡轉(zhuǎn)濃,又由濃轉(zhuǎn)淡,城市里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通途大廈保安室的門被人推開,正百無聊賴的小保安一見來人,立刻站起來畢恭畢敬,“鹿總。”
“人呢?”鹿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里間?!毙”0糙s緊抓起鑰匙,“鑰匙在這里。”
鹿鳴略一揚下巴,小保安跑步上去把鎖打開,然后站在旁邊。
“你出去吧,把門帶上?!?/p>
鹿鳴的手在門把上擱了會兒,才輕輕扭開。
一個人像豹子一樣沖了過來,胸口被撞了一下,然后是拳頭落在他的身上。他手扶著門站著,一動不動,既沒有驚訝,也沒有阻攔。
“鹿鳴,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恨你,我恨你?!惫扔晡疮偪竦卮分ぷ铀粏?,夾著哭聲,讓人動容。
這聲音讓鹿鳴皺了下眉,他抓住她的拳,看著她的眼睛,“不是我?!?/p>
“你撒謊!”谷雨未丟開他,“你還是不是男人?不是你是誰?還有誰?還有誰知道?!敢做不敢當(dāng),我都說放棄了,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淚水在她臉上四溢,頭發(fā)被黏在臉上,鹿鳴倒吸一口氣,重復(fù)了一遍,“不是我?!?/p>
“鹿鳴,你去死!”谷雨未已經(jīng)喪失理智,她不知道該怎樣去恨這個人,為什么?為什么?
他往前邁了一步,“我說過,不是我。”
“不是你還有誰知道?難道是我自己?”
“就我一個人知道嗎?展一鵬不知道嗎?”
“哈,鹿鳴,你這謊話未免不高明,展一鵬,”她冷笑了下,“你以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樣卑劣?”
“我卑劣?”他冷冷地反問。
“說你卑劣怎么了?”谷雨未仰著頭,毫不示弱地迎上去。“鹿鳴,你不光卑劣,你還窩囊,只會用這種揭人隱私的下三爛的手段!”
鹿鳴抓住她的手用了力道,“谷雨未,你不要亂說話?!?/p>
“說了又怎么樣?你做得,我便說不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說到最后,谷雨未簡直是咬牙切齒地喊了起來。
鹿鳴的牙咬得咯咯響,他盯著她的眼睛,“你就相信展一鵬,不相信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