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斯普林?!睖厍袪柾ǔ2粫嬖V任何圈外人自己去哪兒,但不知為什么他想告訴這個高個女人。“要問這個有點兒難——我的本性并不直截了當——不過你結婚了嗎?或者有類似的束縛?”
又是輕輕斜了斜腦袋,嘴角又彎出了一個微笑?!皼]有。我丈夫本來是在空軍服役的,后來他的貨機在一次于里斯空軍基地上空的訓練任務中墜毀了,那基地就在拉伯克。幾乎尸骨未存。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我是六個月前到這兒來的,我在斯威特沃特上夜校,學習怎么記賬、怎么做一個法律秘書。在當地人和流浪者面前擺上培根和雞蛋并不怎么具有挑戰(zhàn)性。你為什么詢問我的婚姻狀況?”
“嗯,我在想我可能什么時候會請你出去一起吃晚飯,假如你有興趣和所謂的賭徒一起進餐的話。如果你正在胡思亂想,我可以告訴你,我并不靠扔硬幣或出老千來付賬?!?/p>
露辛達交疊著雙臂,眼睛直直地看著溫切爾,這種目光深邃悠遠,觀察入微,就好像一個一流牌手在探究一個剛在牌桌前坐下的陌生人一樣。他看起來還行,一個不錯的包裹裹在一個樸實的包袱里。沒有名牌服裝或任何相近的東西,但質地上乘的黑色套服很整潔,頭發(fā)也修剪得很好,他身體精瘦,眼睛有點深陷,鼻子和下巴堅毅而好看。雖然他看起來可以再修一修面、曬一曬太陽。她喜歡他的藍色背帶。
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雞蛋、蛋糕和火腿面包都好了?!?/p>
當露辛達去給拉爾夫上早餐的時候,溫切爾站起身來,拿著賬單走向收銀員,一邊去摸票夾。
露辛達回來了,在她那邊的收銀臺碰上了溫切爾,拿了他一張五美金的鈔票,又把找頭遞還給他。“既然你提出了請求,那我很高興和你共進晚餐。在科羅拉多市可不太有人邀我出去。但假如我知道你的名字可能會好一點兒?!?/p>
當他告訴她名字時,她伸出手來和他握了握手,說道:“我叫露辛達。禮拜一、禮拜二和禮拜三晚上我得去上夜校。除了這些日子以外我就是個自由人了。你比較喜歡哪天出去?”
“禮拜四怎么樣?我需要你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嗯,這樣我就知道上哪兒去接你了。七點鐘可以嗎?”
“可以?!彼什莸卦谝粡埦G菜單背后寫了幾筆,然后把單子遞給了他:“給你了,姓名、地址,還有電話號碼?!?/p>
“那么,我們禮拜四晚上見?!睖厍袪柍⑿χf道,一邊折起票夾塞進自己的左邊臀袋。
“順便問一下。”她說,“我們是去比較通俗的地方還是高雅的地方,或是走中間路線?我只是想知道該穿什么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路程遠一點兒的話,大斯普林有幾處挺好的地方。我猜根據西得克薩斯的標準,它們會被叫做高雅的地方,所以我們去高雅的地方吧?!?/p>
“那就去高雅的地方吧?!甭缎吝_說道,話音里隱藏著笑意盈盈。
溫切爾把他的凱迪拉克倒出了餐館的停車場,再次把它轉向大斯普林的方向,內心覺得長久以來都沒這么舒暢過,似乎音樂根本沒有因為一個叫作巴迪·霍利的人的死亡而消亡。
所以音樂回來了,于一九六七年的紀念日的二十三年之后,溫切爾站在黑暗的桌球房里拉著《銀鈴》,懷念著露辛達。風起了,起得又急又猛,在高原沙漠上經常會這樣,狂暴的風把桌球室南墻上的法式門吹得嘎嘎作響。
穿過房間,在法式門遠處靠下的地方,身長兩米的菱背響尾蛇正緩慢地沿著牧場房舍的地基挪動著。這條蛇并不生氣,也不悲哀,也不失意或恐懼。它只是餓了。然而,作為響尾蛇的性格特征,它表現得有些急躁而緊張。
出于某種原因,它能意識到風力正在增強,卻聽不見空中傳來的小提琴曲《銀鈴》,菱背響尾蛇在夜晚狩獵,獨來獨往,眼睛黝黑,搜尋不止。拉小提琴的人輕輕用腳在木質地板上打著拍子,這節(jié)拍聲傳到了地板下面的一層水泥墊,然后又從那兒傳到了水泥墊下頭的地面。蛇停了下來,它昂起身子,凝視著法式門,不時吐著信子。不知它是否能看見溫切爾在黑暗里站著,也不知它目光的投向方位是否正確,但這條蛇很快就回歸了狩獵狀態(tài)。它游過了門,沿著地基挪動著,警惕著任何可能會出現的東西,同時也準備好迎接它的到來。并且,就像先前一樣,它并不生氣,也不悲哀,也不失意或恐懼。它只是餓了。并且出于本性,有點兒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