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么說著,把包裹拿進了自己的臥室,隨手關上了身后的門。隨后她會從包里刮出兩盎司來,作為放到朗來福山洞里的個人儲備,之后把包裹里的貨物重新放置到一個手提箱里。她的藏品由那個住在克里爾塞格諾的年輕音樂家處理,當她把新的一批貨物拿給他時,他總是一邊付錢一邊告訴她這毒品質(zhì)量有多好,付款價格為每磅一百五十美金,并且他還得再支付四百美金來把它們打包運到更遠的地方,去賣給他的朋友。那些朋友抽著這些玩意兒,暫時從漫無目的,或者看起來漫無目的的生活里逃開一小會兒。雖然過了一會兒這種舒適就變成了使生活一無是處的原因,但藥力帶來的幻術能使人們對這種轉(zhuǎn)變視而不見。
索妮婭會花三個晚上把兩個手提箱打包裝上一輛手推車,把它們放到一個藏匿之處——橫跨斯萊特溪谷的大路橋下。那個叫作諾皮的男人會在凌晨兩點開著他的新別克車去那兒,調(diào)整好到達時間,確保自己的車是荒廢的西得克薩斯大路路段上唯一的一輛。他會停在橋上,迅速地按四次喇叭為號,然后取走手提箱。他會在原處給她留下兩只空箱子,付錢給她,而后一切周而復始。再過幾年,即使她把三分之一的錢寄回到墨西哥給她的母親和妹妹,索妮婭依然會有足夠的錢在克里爾塞格諾鎮(zhèn)上更好的地段買幢房子,從此度過寬裕而又安詳?shù)耐砟辍?/p>
隔著臥室的門,她能聽到帕布羅的隆隆鼾聲,于是厭惡地搖了搖頭。他甚至還穿著老式的涼鞋,而其他人都穿低跟旅行靴或帆布膠底運動鞋。這些土包子沒有一個顯露出風度或品位,包括間或過來的盎格魯人美國西南部北歐裔英語系美國人。。對了,那個叫法蘭克林的年輕人除外。他說過,他曾經(jīng)是個職業(yè)沖浪手,雖然索妮婭不很確定沖浪到底是干嗎的。在他最后一次來的時候,他似乎已經(jīng)對她表現(xiàn)出了興趣,也許還想著將來的某些可能性,當然,這一切只有在他洗畢飯足之后才成立。但生意和愉悅是不會混為一談的,這事兒絕不會發(fā)生。索妮婭有自己的準則,并嚴格遵守著這準則。
索妮婭上好床頭鐘的發(fā)條,設好鬧鈴,然后脫掉了棉質(zhì)長袍,躺到皺巴巴的床單上。她赤裸著身子,拿了一本雜志給自己扇風。鬧鈴正好設到日出前,但那個叫作帕布羅的粗野家伙可能還睡眼朦眬,估計還得喚上好一陣子才能把他叫起來,讓他準時離開她那間貼有墻紙的廚房。
她起身,把一面朝南窗戶的窗簾拉開。很明顯,溫切爾那老頭兒依然醒著,因為主屋的燈還亮著。但她已經(jīng)了解了他的生活方式,知道他是個夜游者。明天她會給他煮飯,給他打掃房間,給他收拾床鋪,過去兩年來她都是這么做的。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那把討厭的手槍,它就掛在他的床頭板右手邊。
他是一個奇怪而安靜的人,一直沉默寡言,經(jīng)常擺弄牌,有時她在干活時能聽到彈牌、洗牌的聲音。她隱秘地注視著他,他玩牌時手法輕盈,毫不費力,這使她驚嘆不已。她也對那把手槍感到疑惑,納悶著他是真的會使槍,還是只是把它放在身旁尋求安全感,就像一個攥著毛毯的嬰兒,或是一個守在家中的傳統(tǒng)墨西哥女人。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一年前他把那嗓門大得驚天動地的外國姑娘扔了出去——那場架打得多慘烈啊。那女人污言穢語地尖叫著,聲稱他在把她帶到這兒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但是,如果把方方面面都綜合考慮進去,并以一種全面負責的眼光看待這整件事情的話,索妮婭可算占了個大便宜,她自己對此也心知肚明。溫切爾可不像他前面的那個粗野的里克,他始終彬彬有禮,要她做事時也寬厚溫和,還經(jīng)常離開一兩個禮拜——有時甚至一去一個月——就開著他那輛深藍色的凱迪拉克,這樣她的夜間工作就更為輕松了。她腦子里翻滾著這些事情,在午夜剛過的時候就枕入睡。枕頭上依然留有卡曼其人北美印第安之一族。的氣味,她微笑著,想念著他,想著他觸摸起來有多精瘦和堅硬。
但當她開始想著有朝一日在得克薩斯的克里爾塞格諾鎮(zhèn)上、在更好的地段買所房子的時候,她的笑意更濃了。對于一個終年夾著尾巴做人、惶惶不安地害怕被驅(qū)逐出境的女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挺不錯的了。在一九八六年的大赦令允許她成為一個美國公民之前,她一直都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活著。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也許好得很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