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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懶洋洋地在辦公室翻看報紙。青玲來了。
“余波,這一段在忙什么?老不見你的人影?!?/p>
“瞎轉(zhuǎn)悠?!庇嗖ㄓ行o奈地說。
“余波,我要走了。”青玲說這話時,竟有些傷感。
“你要去哪兒?”
“德國。”
“什么?”
余波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話是真的。張副司長進了局子,老廳長又死了,他那個小兒科的自作聰明讓何葵把他排出局外,文主編又徹底斷了他的路,一夜之間所有的夢都破滅。余波現(xiàn)在懶散得只剩下他和睛紅的那點風花雪月的故事。他的人際學和面具學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幫不了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路往哪兒走,每天死寂般地等待著日子從指尖流過。葉晶瑩這一段也總是忙忙碌碌,余波不知道她又在折騰什么。余波想起她,就有一種不寒而顫之感,這個女人,余波恐怕一輩子也讀不懂,猜不透,玩不起。余波對她剛剛升起的那些好感,一下子都沒了,他甚至把他的錯誤歸結(jié)在葉晶瑩身上。他琢磨著,這個女人又在他的身上下套兒讓他鉆,可是余波卻猜不透,葉晶瑩又會下一個什么樣的套兒?余波理不出自己的思緒,有些很感傷地問青玲:“你什么時候走?”
“明天?!北M管青玲的回答很簡捷,可是余波卻聽到了一份傷感。
“這么快,你到德國做什么呢?”余波又接著問。
“嫁人?!鼻嗔嵬瑯踊卮鸬谜諛雍芎喗?。
“嫁人?”余波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盯著青玲?!坝嗖?,我真的是嫁人。女人遲早要嫁人,我已經(jīng)厭倦了機關(guān)的這種生活,每月悠閑的背后,充滿了陰險的晦氣,我也不例外,努力地想混個一官半職,讓葉晶瑩看看,我青玲不比她差??墒?,現(xiàn)在我才明白,我永遠也比不過葉晶瑩。那天,葉晶瑩罵你的話,我全聽見了。她罵你,也把我給罵醒了。是的,我的確早從玻璃門葉中發(fā)現(xiàn)了葉晶瑩和何頭那丑惡的一幕,而且她倆的關(guān)系,我早有所聞,但是我沒有想到在公共場所,他們也會這樣做,而且葉晶瑩已經(jīng)牢牢地控制了你,就憑這一點,她就不簡單。我想來想去,還是走的好。余波,好自為之,祝你好運?!?/p>
青玲是真誠的,她就要走了,對這個工作過好幾年的機關(guān)大院,她還是很有感情的。平時盡管抱怨過許多,真的有一天要走了,卻有一種千絲萬縷般的依戀割舍不掉。人往往就是如此矛盾。
“青玲,我實在不知道你要走。我……我應(yīng)該給你送個禮物,留個紀念,可是現(xiàn)在……”
“別,余波,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我是專程來同你告別的?!?/p>
“青玲?!庇嗖ǔ錆M感情地叫青玲的名字,后面的話,他不知道要說什么。做了幾年的同事,在離別的時候,心里總有一股說不清的依戀感,這種感覺總在人去樓空時才體驗到一塊相處時的珍貴。
“青玲,保重?!庇嗖ㄉ焓滞嗔嵛樟艘幌拢欠N既將失去的友誼突然間變得神圣高大。
“青玲,想家時就給我們寫信,我會在這兒永遠為你留一個位置。你走了,我會更孤單,有時候我們可以在一塊談?wù)勑?,說說工作和生活。青玲,現(xiàn)在我發(fā)覺自己突然什么也不是,真的好羨慕你,想走就走,而且走得那么干凈徹底?!庇嗖ê苷嬲\對青玲說著。
“余波,其實,陳亦挺不錯的?!鼻嗔崮髌婷畹貙τ嗖ㄕf起了陳亦。余波正想問青玲時,葉晶瑩來了。余波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青玲也不好再說什么,折身離開了辦公室。
青玲一走,辦公室里的空氣就有些沉悶。時間在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中穿行,一分一秒地流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晶瑩憋不住了,抬頭盯著余波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余,青玲走了,你怎么像掉了魂似的?!?/p>
“你他媽的少來這一套。”余波一下子發(fā)火了,沖葉晶瑩罵了一句,這還是余波第一次罵葉晶瑩。
“余,別發(fā)火,任何時候,任何事都要沉得住氣,這一點,你就不及人家青玲。她要出國,這么大的事,今天才讓你知道吧,你呢,什么事,八字還沒一撇,就弄得滿城風雨。小子,別光顧罵人,多留點心,學的地方多著呢?!?/p>
葉晶瑩不溫不火,甚至有些陰陽怪調(diào)地教導余波。葉晶瑩就是這樣,任何時候說話,都是占盡上風,而且不得不讓你折服。余波被葉晶瑩這么一搶白,發(fā)現(xiàn)自己不管怎么斗,不管如何努力,都沒有斗過葉晶瑩。在葉晶瑩面前,他似乎永遠也畢不了業(yè),頂多葉晶瑩會給他一張“肆業(yè)證書”,而這張證書里還夾帶著失去處男的悲哀,夾帶著對睛紅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夾帶著他對自我的輕視和失去真誠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