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去北戴河療養(yǎng),但橫空一個電話她就知道他不會去了,他接這個電話時向她瞥了一眼,僅就這一眼她就明白是什么人的電話了。
他是她的老公,在一起過了十多年的日子,她對他的習性再熟悉不過了,比如吃著飯,他們都沉默不語,她從他咀嚼的速度上就能判斷出他有事無事;再比如一起看電影,她從他的坐姿上就能看出他是否在真心感受夫妻的幸福。那么現(xiàn)在這個電話,她不用問就懂了其中的含義:有一個比自己不知重要多少倍的人,要破壞這次有意義的旅行了。
幾天前她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告訴她她的老公在某某啡咖屋和一個女人約會,那女人是咖啡屋老板。類似這樣的電話她總是接到,每次都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不去理會,但是這一次這人說,如果有半句假話愿意以她半歲的女兒做代價,并說你在三點五十分時到對面樓頂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果真就按約定去了對面的樓頂,樓頂?shù)拇u臺上意外地放著一架望遠鏡,望遠鏡是遠紅外的,即使是黑夜也能把對面的情景看個清清楚楚,結(jié)果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場面。
但是盡管這樣,她也還是沒有辦法控制局面,她離他們太遠了,望遠鏡只給了她影像,不能解決捕獲現(xiàn)形的距離,她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打手機,告訴他她就在對面的樓頂。可是他并沒有相信。她氣瘋了,大聲哭了起來,就差沒打110報警了。
這以后她郁郁寡歡,甚至都不知提出離婚了。她每天只會向窗外看,沒完沒了地看,懷里抱著她的小熊,那小熊被她抱得很緊,一刻都不能離開,一旦離開她就恐懼地冒冷汗。他看到她這樣,懷疑她早晚要瘋掉。
為了使她從那個情境中自拔出來,他決定帶她去海邊散心,并信誓旦旦說她看錯了,她那天看到的不是他,他說我怎么可能在那么低級的地方做事,你知道我多介意床單的潔凈。聽了他的話她氣得渾身哆嗦,她不明白他怎么那么無恥。
喬給她帶來了希望。
喬是她兩個月以前認識的,那天喬來她家找她老公辦事,喬拎著煙和酒,穿一身很單薄的毛衣毛裙站在門外,那天天有點冷,那天他不在家,她作為主人就請喬進屋。從那天起喬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關(guān)于去不去北戴河,她猶豫時打電話問了喬,喬告訴她:跟他去,去散心,然后調(diào)動他的財產(chǎn),和他離婚。
她信了喬的話,現(xiàn)在她什么事都信喬的,喬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一個電話又不能讓他們成行。
他接到電話后,臉色很凝重,他說,公司出事了,我走不開了,你自己去吧,到那里你盡情地玩,錢我會打到你的卡上,多少都行。說完這些話,他甚至沒等她答話,人已飛了出去。
她強忍著淚找喬,想把他的出爾反爾告訴喬,可是喬關(guān)機,喬的單位人說,喬帶女兒去醫(yī)院了。她只有等,等喬來電話,喬每天都給她打電話,喬對她就像她對喬一樣,情感中帶著深深的依戀。
一小時后,喬真的來電話了,她就泣不成聲地把北戴河去不成和喬說了,喬沉吟了片刻,說,這樣,你自己飛北戴河,到那里找一家公用電話打他的手機,打完后你就速速飛回來,趁天黑潛到你家中,如果半夜時他不攜其他女人回家,你這一生就和他過吧,這說明他有改悔之心,至少他沒乘你不在家之危;如果恰巧讓你捉到,那你就果斷些立馬擺脫他,早一日分手早好,各奔前程是你最好的出路。
喬是有靈性的人,有點像女巫,喬說了許多事,都一說一個準。
凌晨兩點,她打著哈欠站到了自家的別墅前,屋里樓燈都熄著,如果他把女人領(lǐng)回家,這會兒正是他們憨態(tài)可掬之時。她想著,掏出鑰匙,一道一道開了門,一盞一盞開了燈,當她把臥室的燈也打開時,她驚呆了,除了床上熟睡的他,滿床滿地都是俄羅斯套娃,大大小小五顏六色能有近百個,這是她最喜愛的物件,去俄羅斯旅游時,她帶回來的除了套娃就是套娃,連海關(guān)關(guān)長都瞅著她笑。
現(xiàn)在神態(tài)各異的套娃擺了一床一地,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又從哪里給她弄回這么多她喜歡的東西,興奮之余,她早把捉奸的事給忘了,怕把他弄醒,她跑到衛(wèi)生間給喬打電話,她要告訴喬這一好消息;她要告訴喬以前可能真是她冤枉了他;她還要告訴喬,她今后一定不糊思亂想好好過日子;她更要告訴喬,以后不論怎樣的匿名電話她都不會在意。
可是喬卻始終也不肯接電話。
喬這會兒正得意呢,她慶幸自己退出了“馬其諾防線”,和她的情人永遠說拜拜了。臨分手時喬送給他十套俄羅斯套娃,并告訴他一定把這些寵物搬回家,答案在最里面的套娃肚子里,找到它,就找到了她心中的愿望。
回到家,他把所有的套娃都一一打開,弄得滿床滿地都是也沒看到什么答案,面對空空如也,他頓時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