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壓滿子彈的鋼槍,在黃昏的暮靄中朝著怒江西岸昂揚而起;一雙雙目光犀利的眼睛,在鋼盔下怒目而視;一顆顆復仇的雄心,在高黎貢山腳下湍急的怒江邊蔓延開來。
這是肩負挽救國家和民族危亡重任的中國遠征軍第20集團軍,奉命今夜強渡怒江,沖過對岸,痛擊日本鬼子!
風雷動,馬蹄疾。
中國遠征軍第20集團軍提前一天連夜從駐地趕往指定位置,在怒江東岸長達20余公里長的戰(zhàn)線埋伏起來。
行動的前一天,第14師師長龍?zhí)煳渥鰬?zhàn)前動員令。
“大家都聽好了,從現(xiàn)在開始,不管你們是新兵還是老兵,也不管你們是狗熊還是英雄,統(tǒng)統(tǒng)地給我挺起來,給我沖到高黎貢山的最高點上去,爬也要給我爬上去!我們的同胞正遭受鐵蹄的蹂躪,我們的民族危在旦夕,我們是國軍的精銳之師,我們光榮地與國同在!這一次——”龍師長拖長了語調,意在與前次被日本鬼子打退形成對比,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定要狠狠地痛擊小日本鬼子!”
四下無聲,士兵們個個表情嚴肅,站得挺直。
隊列中,一米五八的矮個子潘黃河腿肚子不停地打著哆嗦。站在他后面的四川老兵趙大偉看著他的窩囊樣,氣不打一處來,悄悄地從后面“啪”地給了他一腳,壓低嗓音說:“瞧你這個熊樣,只要上了戰(zhàn)場,保準第一個就被小鬼子一槍打死!”
潘黃河的腿肚子哆嗦得更厲害了,全身上下不停地冒冷汗,嘴角不停地抽搐著。
臺上,龍師長繼續(xù)訓話:“現(xiàn)在,我命令你們,把身上的東西該扔的扔,該寄的寄,該托的托,該寫的寫,不得將多余的物品留在身上!把所有能裝東西的地方統(tǒng)統(tǒng)給我裝上糧食和子彈!”
潘黃河一聽,急忙翻出衣服口袋,扔掉了口袋里的幾支半截煙屁股,抓起一大包餅干沒命地朝兜里裝,連屁股兜里也裝得滿滿的,潘黃河摸了摸鼓鼓的口袋,把兩只手護在褲兜上,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別人搶走了似的。
趙大偉一直看著潘黃河的舉動,忍不住罵道:“你都裝了餅干,還要不要子彈了?你小命都保不住,還要這么多餅干做啥子?”
潘黃河放在餅干上的兩只手猛地哆嗦了一下,他眨巴著眼睛,張著嘴,一時間憋得滿臉通紅。
趙大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不過這樣也好,等你被打死了,我就可以搶你的餅干吃了!”
潘黃河猶豫著,他想把一些餅干拿出來,可是又舍不得,這樣反復了幾次,終于還是沒拿出來。
趙大偉忍不住罵道:“你以為打仗是吃飯啊,塞那么多餅干?難道你把子彈夾到褲襠里不成?”
旁邊的幾個士兵一聽,“哄”的一聲笑開了。
潘黃河急了,他瞥著趙大偉說:“你拿那么多子彈有什么用?子彈又不能當飯吃,死了也是個餓死鬼!”
趙大偉上前給了他一腳:“我——呸!老子沒上戰(zhàn)場呢,你他媽的就咒我!老子不殺他個干凈,就不吃這他媽的餅干,你以為都像你這飯桶?”
潘黃河沒心思聽趙大偉說話,他手里拿著一包壓縮餅干,左右端詳,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壓縮餅干,尋思著這味道也一定不錯。他左看右看,見沒人注意他,終于忍不住撕開封口,拿了一塊餅干放在嘴里偷偷地吃起來。吃完一塊,他又接著吃起了第二塊,就這樣,一塊接一塊,沒多大工夫,一包壓縮餅干讓他統(tǒng)統(tǒng)塞進了嘴里。
臺上,龍師長還在訓話:“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每天只能吃三塊壓縮餅干,每頓一塊,誰也不準多吃!干糧就像子彈一樣,是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是勝利的重要保證。誰要亂吃,就當沒開仗亂放槍一樣處分,打起仗來,你們要跑得快,打得狠!在沒有后勤保障的情況下,彈藥干糧全靠自帶,如果因為缺糧,跑不快的,掉了隊的,當了俘虜?shù)?,只要影響到全師,一律軍紀處分,絕不寬待,聽明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