緯蒼然剛剛擦掉的汗水又冒了出來。他嘴里應(yīng)承的是什么連自己都沒注意,心里卻是一片亂麻:黎氏無疑已經(jīng)完全洞悉了他此行的意圖,并且用這樣肆無忌憚的方式在向他明目張膽地示威。他又進(jìn)一步想到,黎氏再厲害也不是神,不可能未卜先知能掐會算地知道整個計劃,顯然在宗丞的身邊還有內(nèi)奸。想到黎氏的勢力竟然會如此深入并盤根錯節(jié)地駐扎在羽族內(nèi)部,緯蒼然的汗水又迅速干掉了,卻有一種寒意從腳底升起來。
狄放天說:“我們黎氏一向和羽族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雙方通過生意往來互惠互利,很多當(dāng)朝大貴族都是我們黎公子的老朋友了。如今這名兇犯膽敢逃到東陸來藏匿,緯先生雖然大能,畢竟人生地不熟。我們?nèi)绻怀鍪中R之力,那可真是對不住朋友了?!?br>
緯蒼然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何聿。他的手筋腳筋已經(jīng)被全部挑斷,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緯蒼然仔細(xì)看著那張沾滿血跡的臉,發(fā)現(xiàn)此人他以前曾經(jīng)見過,也是虎翼司中的一名成員,不過絕少在司里露面,他連名字都不知道,估計是專門從事臥底事宜的。眼下他手腳筋已斷,即便不死,此后也必將終身成為廢人,對于一個練武之人而言,這樣的打擊不言而喻。
“此人雖然改頭換面,相貌已經(jīng)和通緝令上大不相同,但行蹤詭秘,行碟也是偽造的,還是被我們看出了破綻,”狄放天絲毫不帶表功的語調(diào),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家常小事,“他的武功很硬,身法尤其輕捷,我們死了三人,傷了七人,這才把他抓獲。為防他逃脫,我們并未和您溝通,就挑斷了他的手腳筋,十分抱歉?!?br>
緯蒼然看著何聿的眼睛,那里面飽含著一個年輕人對死亡的恐懼、一個練武之人從此被廢的絕望,以及一個捕快未能完成任務(wù)的不甘心。他凝視著這雙充滿痛苦的眼睛,用自己的眼神向他傳遞著訊息:“安心去吧。我一定會把黎耀的真相全部揭露出來?!?br>
對方目無表情地死死瞪著他,好像是要確認(rèn)他的話,隨即,那具癱軟在地上的身軀猛地彈了起來,背后在一瞬間強(qiáng)行凝出了一對羽翼。羽族的羽翼純靠精神力凝結(jié),即便在捆綁狀態(tài)下,也能伸展。只不過一般人受重傷后精神渙散,原本無法凝翅,但何聿卻拼盡自己的最后一口氣飛了起來。
羽翼拍打帶來的勁風(fēng)令眾人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但站在狄放天身邊的幾名隨從并無絲毫慌亂,其中一人拔出劍來,護(hù)在狄放天身前。眼見著何聿高高飛起后,猛然提速向狄放天撞了過去,但由于傷重力竭,身子在半空中已經(jīng)是歪歪斜斜的了。那隨從劍法著實不弱,看準(zhǔn)時機(jī),當(dāng)胸一劍刺去,正中胸口。
然而何聿仿佛完全沒有痛覺,雖然被長劍釘入胸口,仍然勉力下沖,劍鋒透背而出,何聿滿是血污的臉卻已經(jīng)到了那隨從眼前。一聲嘶啞的慘號之后,隨從的喉嚨已經(jīng)被何聿用盡全力生生咬斷。他的身體也緊跟著掉在地上,不再動彈了,眼睛卻不肯閉上,仍然看向緯蒼然所站的方向。
何聿的尸身被收拾走之后,神色不變的狄放天向緯蒼然道歉說:“真是對不起,我們打理不周,倒教緯先生受驚了?!?br>
“沒什么?!本暽n然平靜地說。他低下頭,看著何聿灑在地上、已經(jīng)變成紫黑色的的血跡,又補(bǔ)了一句:“這才是羽人?!?br>
狄放天打個哈哈,問他:“既然何聿已經(jīng)拒捕被殺,緯先生此行的目的,可算是圓滿完成了?這何聿果真是厲害非常,幸好身在我們的地盤,任他再有能耐,仍然難逃一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