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在路上……被什么人掉包了?！蔽亦卣f，在心里回想著從找到木盒到踏入欽天監(jiān)這一段時間的經(jīng)過。
　　
　　風(fēng)鵠氣得渾身發(fā)顫，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后退兩步，在桌子上靠住身體，怒喝著說：“你知道這些星圖意味著什么嗎？就算把你處死一萬次，也抵不了罪！”他一面說，一面雙手舉起手中的木盒，狠狠摔在地上，一聲脆響，木盒化為了無數(shù)的碎片。
　　
　　更令人驚異的事情發(fā)生在那一刻。就在木盒碎裂的一瞬間，我在摔裂的聲響中隱隱聽到“噗”的一聲，好像是從窗口傳來的。抬頭看去，窗紙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小洞，而風(fēng)鵠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嘴大張著，卻說不出話來。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慢慢向前倒了下來。
　　
　　我瞥見他的背上插著一支箭柄極短的短箭，幾乎就只有一個箭頭，血正在慢慢流出，我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我們虎翼司專配的機簧弩，從弩機到弩箭都極小巧，可以藏在袖筒內(nèi)。我當(dāng)即作出決定，根本不去扶他，而是猛地撞開窗戶躥了出去。
　　
　　外面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那間側(cè)廳的窗外是一片很嫩的草地，如果有人踩上去，必然會留下腳印，可現(xiàn)在除了我的腳印，上面什么都沒有。如果是一個羽人，飛得再快，在那么兩秒鐘的時間里也不可能離開我的視線，何況羽人的飛行必然會帶來響亮的氣流聲，而我根本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我又想到了兇手會不會是從房頂上倒吊下來殺人，連忙飛上房頂察看，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
　　
　　一個人從窗外射進一支弩箭，殺了一個人，然后他就像溶化在了空氣中一樣，半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來。再想到之前那些被掉包的星圖，我突然間想到：難道世間真有隱身人存在？
　　
　　緯蒼然聽到這里，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他差點要以為自己是在聽一個荒謬的坊間故事，但故事的主人公就真切地坐在眼前，喝著烈酒，臉被酒精蒸得通紅。他定了定神，問：“后來呢？”
　　
　　湯遇微帶醉意地回答：“后來？我沒有找到兇手，只能回去，風(fēng)鵠已經(jīng)死了——那支箭上有毒。伺候茶水的仆人正在尸體旁手足無措，一見到我就哭嚎起來，一面往外跑一面高呼殺人了。嘿嘿，要是我身上還帶著弩箭，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幸好之前我已經(jīng)交出了武器，而且經(jīng)過查實，弩筒里的箭一根都不少，這才洗清了嫌疑。”
　　
　　“但這一趟我仍然是丟臉丟大了。羽皇要的東西我沒能保住，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當(dāng)著我的面被殺，而我竟然連兇手的影子都沒能看到。即便上頭不處罰我，我也沒臉再呆下去。所以現(xiàn)在你就看到我成天坐在杜林城的城務(wù)司里，喝酒，吹牛，混日子，等死。”
　　
　　“會不會……有人躲在側(cè)廳里？”緯蒼然問。
　　
　　湯遇揮揮手：“不可能，那間側(cè)廳很小，里面也幾乎沒什么家什，就算是個小小的河絡(luò)，也不可能藏得下?！?br>　　
　　緯蒼然皺起了眉頭：“真的是隱身人？”湯遇不答，往嘴里大口大口灌著酒，很快就酩酊大醉了。
　　
　　后來緯蒼然才知道，他并不是第一個聽到這故事的人，據(jù)比他早四年進入城務(wù)司的丁望說，司里所有的人都曾聽過這個故事。
　　
　　“這家伙也真是不嫌累得慌，逮住一個人就要講一遍他遇到隱身人的悲慘遭遇，而且翻來覆去不停地講，再好聽的故事也變成白開水了，”丁望如是說，“后來我們都躲著他，他沒辦法，只能對新來的下手，你就是最新的一個……”
　　
　　緯蒼然差點撲哧笑出聲來，湯遇那在他心目中原本充滿悲劇氣氛的形象似乎也因此有了點喜劇色彩。雖然從此以后他也跟著大伙一起躲著湯遇，并總是裝作沒有注意到湯遇時不時投過來的幽怨眼光，但在他心里，這一樁懸案卻不斷地蹦將出來，翻來覆去地向他示威?？上碓谶@等低級別的地方，他就是想要去摻一腳，也沒有那條件。
　　
　　不過天遂人愿，機會居然真的來了。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想辦法通了點關(guān)系，把他弄到了雁都，和當(dāng)年的湯遇一樣進入了虎翼司。但該關(guān)系不夠硬，沒法進入一線的好部門，于是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專門負(fù)責(zé)整理調(diào)查陳舊案件。這樣的地方幾乎只能干坐著拿點微薄薪俸糊糊口，因為那些過時了的陳年舊案，一來線索證人什么的早就斷了，幾乎沒法查；二來事情過去太久了，上司也不會感興趣。
　　
　　緯蒼然卻管不了那么多。他興致勃勃地翻箱倒柜，仔仔細(xì)細(xì)地翻檢著十五年前那些已經(jīng)落滿灰塵的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