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再接吻,不再撫愛,不再跟異性做那些情人們所做的事,只是不那么當(dāng)真就是了。
陳汐跟他們都不認(rèn)識,還得郭仲夏逐一給他介紹——劉竟和宋曉娜已經(jīng)提過了,那位冬天仍然穿裙子的姑娘叫沈錦梅,在電臺當(dāng)播音員,天天輔導(dǎo)聽眾如何如何談情說愛,盡管她自己并不相信愛情;那位長了一張娃娃臉的小子是江彤,自由撰稿人,專門給那些時尚雜志寫影評;這邊這個一天到晚打瞌睡的先生是潘笑易,他總說他不是困,而是上眼皮比較沉,常常處于下垂?fàn)顟B(tài),在曲藝團(tuán)資料室供職,另外還有一位哥們兒叫甘以文,沒在,可能撒尿去了……陳汐對他們只簡單地打個招呼,很不熱情,因為他關(guān)注得只是其中的一位,而并非全部,其實他們對他也不是特別熱情,旅途的勞累可能是主要的原因之一。抽支煙,撒泡尿,又活動活動筋骨,他們就上路了。他們的速度顯然慢了下來,山路過于崎嶇了,別玩懸,小心為好。他們的目標(biāo)是元寶嶺的頂峰,從那里可以看到整個平原的全景,假如望遠(yuǎn)鏡夠一定度數(shù)的話。越往上走,路面就越顛簸,危險系數(shù)也越大,最后,通過步話機(jī),他們達(dá)成了一個共識,將車就放在半山腰的一處開闊地帶,背著行囊,爬上去。陳汐發(fā)現(xiàn),他們很少互相幫助,甚至不肯伸手拉誰一把,幾乎都是各自為政,仿佛根本不是同路人,而是萍水相逢的陌客。
“你不覺得,你們這些階級兄弟太獨了嗎?”陳汐爬上一塊巨大的巖石以后,掉過頭來對緊隨其后的郭仲夏說。郭仲夏卻回他一句他始料不及的話。
“我們幾乎都養(yǎng)寵物,并不怎么孤獨。”郭仲夏還告訴他,要不是怕不方便,他們可能就叫他們的狗也加入到這次驢友行動當(dāng)中來了。
陳汐沉默了半天,他無話可說了。
后面有個瘦女孩,瘦得簡直就是非洲難民的亞洲版,她攀登得太費勁了,陳汐想拽她一下,她卻回絕了,憔悴而疲憊的臉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郭仲夏對陳汐說:“你多余,這么獻(xiàn)殷勤只能徒惹她們反感。”陳汐不得不尷尬地縮回手來,說了句,“一群怪物,”便放棄了助人為樂的打算,轉(zhuǎn)身,徑自向更高的山坡爬去。
翻過一座光禿禿的山包,眼前竟是一片樹林,什么樹種都有,顯然是野生的。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卻又不便于問?!惫傧恼f道,一臉的躊躇。
“既然不便于問,那就不要問了?!标愊﹂_郭仲夏,也甩開大隊人馬,走到最前面。很快,他就把一干散兵游勇丟在了后邊,聽見郭仲夏叫他,他才抱著膀子倚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站下。
他偷眼注意著大部隊當(dāng)中,那個最沉默的女人,她的深色職業(yè)套裝清晰地顯示出她的線條和動感,他甚至不由得還聯(lián)想到她不穿這身職業(yè)套裝時的婀娜……他站得位置是一個山口,冷颼颼的風(fēng)聲從耳邊掠過,打著呼哨,冷得他直哆嗦,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所以,等郭仲夏他們一跟上來,他就趕緊繼續(xù)前行,躲開這個山口。“微乎其微”堅持叫他來,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也在這的緣故吧——他想。
“你居然說我們是一群怪物,而事實上你也夠怪的了?!惫傧囊悔s上來,跺了跺凍僵了的雙腳,他已經(jīng)有點喘了。
“登峰還有多遠(yuǎn)啊?”后面的人顯然是吃不住勁了,背上的輜重已經(jīng)把他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陳汐告訴他們“快了。”他所說的快了,并不是快到目的地了,而只是一座破敗的廟宇,在那里他們可以打尖,休息和點起篝火來暖和暖和。那是一座明末清初建成的廟,梁木都叫人偷去了,只剩下殘垣斷壁,簡陋而凄涼。雖然廟里沒有屋頂,難以避雨,卻還有四壁支撐著,可以遮風(fēng)。
“這是一座什么廟啊?”有人問。陳汐隨口答道,“這是關(guān)公廟?!逼鋵嵥膊恢?,他猜也許是關(guān)公廟,也許是土地廟,甚至是夫子廟,管它呢!
陳汐招呼全體成員去揀柴禾,以便點起一堆篝火來……因為都是網(wǎng)上結(jié)識的,彼此間并不熟識,都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篝火外圍,陳汐只好讓他們靠近一點,這樣還暖和些。其實很多人,在QQ上交談得已經(jīng)很放肆了,可是,真的見了面,還不免拘謹(jǐn),不管陳汐怎么動員,他們也仍然搓著兩手,跟大伙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尤其是那些不窈窕也不淑女的女人們。陳汐沒耐心再理他們,自顧自地喝著礦泉水,眼睛從眼鏡上方掠過山下的一片荒野和一片樹林,在書堆里呆久了,這里的景象叫他有幾分興奮。
這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天空中已經(jīng)烏云密布,他們只注意到那尊破損得已經(jīng)不像樣子的泥塑,猜測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陳汐把所有揀來的樹枝都丟進(jìn)火堆里,眼瞅著它們成了灰燼的時候,才宣布繼續(xù)趕路。他回頭特別留意了一下他所關(guān)注的那個女人,她今天沒有戴她那頂網(wǎng)球帽,他認(rèn)識她的第一天,她就戴著它,顯得又自負(fù)又美麗,另外還有那么一點神秘——恰恰是那種神秘深深地吸引了他,令他主動地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