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難得了,”呂歸塵點了點頭,“比起金銀的東西,覺得厚重很多?!?/p>
玉工清了清嗓子:“也不是這么說。金飾中也有絕妙的手藝,可是再好的金飾,都可以打出第二件來,玉石就不同了,每一塊好玉都有自己的紋路色澤,就算是瑕疵也是各不相同的。而一旦斷了碎了,就再也接不回去,即便你走遍九州,也找不回一塊一模一樣的來?!?/p>
“聽說城里的大商鋪拍賣玉料,貴的有幾萬金銖的呢?!?/p>
玉工搖頭:“那又是富豪人家的游戲了。愛玉的人,隨身的玉,或許只有一塊,你喜歡它的紋路色澤,也許連瑕疵都喜歡,所以一輩子不離不棄。玉是有靈的,應人的精魄,拍來的東西人家說好,你就真的喜歡?再貴的玉,你買了不帶在身邊,也是不值錢的?!?/p>
“玉能寄托人的精魄,我也聽說過,是真的么?”
“只是寄托思念而已。故人不在了,你把他的舊玉帶在身邊,覺得能跟他的魂魄在一起,是你心里還記著他。所以玉石無價,也是說它其實根本就是石頭,不值錢?!庇窆さ卣f,“我去后面打掃一下,公子在這里自己看,看到什么合意的東西叫我就可以了。”
“你不怕我拿了東西跑么?”呂歸塵有些驚訝。這間鋪子不大,里面陳列著幾十樣玉器,只有他和玉工兩個人。
玉工笑笑:“我雖只是個磨玉的,也看得出公子是大貴。公子這種人來買的就是思念,再好的玉,公子不喜歡,也只是石頭。”
呂歸塵于是漫步在那些精美的玉器之中,走走停停。下午的陽光照在浮動的輕塵里,顯得溫暖慵懶,天青色的玉圭掛在窗前投下半透明的圓影,而酒紅色的大玉海他圍繞著要走三步,它里面真的盛著酒,蕩漾著陸離的清光,黃玉的鸚鵡站在一個鎦金的架子上,巧色的紅嘴里面銜著一枚藍莓。呂歸塵覺得自己是走在一片又一片的流光中,周圍沒有實質(zhì)。
玉工從后面掀簾子出來,看見呂歸塵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街道出神,笑了笑:“公子看了很久了,還是沒有可意的東西么?鋪子小,公子見笑了?!?/p>
呂歸塵回過神來,急忙搖頭:“不是,不是的。有很多漂亮的東西,像那對龍血水晶凍的方章,真是極品了,我從沒見過那么好的材質(zhì)?!?/p>
“那對方章???”玉工搖頭,“確實是貴價的貨色,不過那塊龍血水晶凍石的材質(zhì)太純,也就沒了韻味。公子若是喜歡,算三百枚金銖出讓了。”
呂歸塵遲疑了一下,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找一枚翡翠環(huán)的。聽說這間鋪子里有,可是找來找去卻沒有看見?!?/p>
“翡翠環(huán)?這東西本來很多,不過前些日子天啟的一家大商戶來看貨,買去了不少。這些小東西不陳列在外面的,公子要的那枚環(huán)是什么樣子的?”
“我沒有見過,聽朋友說,是一枚琉璃底的翡翠環(huán),透明的,只有其中一點是深碧色的,把整塊玉都染碧了?!眳螝w塵說。
玉工想了想,拍了拍腦袋:“哦,公子說的那枚,可能還在,等我去找找。”
他再次從后面出來的時候,手里捧了一只精巧的漆木盒子。他請呂歸塵到鋪子的一角坐下。呂歸塵跪坐在細白的竹簞上,仰頭看見一方天窗,陽光自鏤花的格窗中直射下來。玉工含笑打開了盒子,一瞬間仿佛有翠色的光從盒子里溢了出來,映得玉工枯瘦的手指上都有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