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墻深院的宮闈中,日日活在權欲的爭斗之中,妒忌猜疑,爾虞我詐。我厭倦這樣的生活,但我要生存下去,我要用千縷情絲織成的網(wǎng),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一個小小的手段,胸無城府的陳阿嬌,那個讓武帝誓言“金屋藏嬌”的女子,便敗在了我的手下,被永遠地鎖入了清冷的長門宮,獨對窗外的寒鴉鳴啼。
因為愛,所以恨;因為情,因為妒,所以將我眼中的一個又一個的敵人親手殲滅,將我眼中一個又一個的情敵燃燒成灰。我不后悔,無論是否被千夫所指,只要能讓我獨占我的皇上,一切,我都在所不惜。
次年,隆冬過后,陽春時分,我生下了皇子。孩子的眉眼,盡數(shù)勾勒著劉徹的神似。劉徹欣喜若狂,驕傲地說:“他是我第一個皇子,就叫據(jù)兒,劉據(jù),如何?”因皇子降生,我也晉升為皇后。大漢天下的盛世,我的盛世。當朝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雍容華貴,母儀天下。
元狩元年(前122年),我的兒子劉據(jù)被立為太子。弟弟衛(wèi)青,外甥霍去病都封了侯。劉徹特別寵愛據(jù)兒,為他建了一座苑囿,稱為“博望苑”,特意請東方朔輔導據(jù)兒學習《觳梁春秋》、《公羊春秋》。據(jù)兒受寵,以至民間流傳下一首童謠:“生男不必太歡喜,生女不必心悲煞,獨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br>
流金年歲,總容易流逝,朝如青絲暮成雪。我曾經(jīng)以為,憑我那無雙的容顏,便能永遠挽留住他的青目,我執(zhí)起精烤碳筆,在眉梢上細細地畫。一筆,兩筆……鏡中的我,老了,恩寵成為過去是無可奈何。舉案終過不了齊眉!也不知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也許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清冷的生活,這長樂宮,早就不似冷宮已勝似冷宮,我終于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幸福,原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號稱母儀天下的皇后,卻是成了個天下最寂寞的女人。
落寞憂傷的據(jù)兒時常到我這里來,我憐愛地看著他,據(jù)兒長得酷似皇上,惟一的不同,他眉宇間沒有劉徹的那份霸氣。我只能緊緊握著他的手,輕輕地喚著:“據(jù)兒,據(jù)兒……”據(jù)兒抬起頭,已是滿臉的淚水,絮叨地哭訴:“母后,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無論我怎么做,都得不到父皇的贊許,難道我真不如那個十四月出生的劉弗陵嗎?母后,我已經(jīng)在盡力做了?!?br>
我能說什么?也不知道說什么。如果說我的悲哀是嫁給了一個君王,那么據(jù)兒的悲哀就是他生在帝王之家,有一個過于英明神武的父皇,這一切或許就是命中之殤。
昨夜,忽而入了夢魘。妹妹青兒騎在馬上,渾身是血,憂傷地說:“姐姐,情之一字害人匪淺。你要好生保重自己?!闭f罷絕塵而去……我哭著,拼命張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太過焦急反而驚醒,猛然坐起,額頭滲滿一層細汗,見到的依然是這個清冷的宮殿、搖曳的燭火和宮女惶恐的神色。
我早已厭倦這樣的生活,錦衣玉食未必是福?母儀天下未必是貴?看著未央宮夜夜笙歌,我只能長長地嘆氣,倚在錦衾繡榻上,憑欄眺望天邊那輪孤月,心緒不由得傷感起來,不知道,今夜的他,在逍遙過鶯歌燕舞后會不會想起我?
寒夜、冷風,太液池邊一朵殘花飄落,兀自婉轉,消散開去。我呆呆地望著池中的花兒,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凹毩烀紵o人描,艷紗羅裳殘淚濕。苑孤已久無人問,算了,算了,不如忘生白綾上。”“皇后娘娘,夜深了,當心鳳體,早些就寢吧。”宮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