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深吸一口氣，猛地伸出右臂扛住高湛朝自己踢來的飛腿，沉聲道：“圣上，長恭何罪？”高湛見高長恭竟敢反抗自己，益發(fā)變得狂怒起來，竟不答他的話，又一手操起方才扔下的大棒，想要繼續(xù)行兇。
　　
　　高長恭偏頭一閃，高湛那一棒便敲在了他的額角上。高長恭束發(fā)的玉冠應聲落地而碎。他只覺眼前一陣金光亂閃，額角上有一股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流了下來，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高湛冷笑一聲，正要操棒繼續(xù)責打高長恭時，卻見長恭的額頭上紅光乍現(xiàn)，下一刻一條血紅色的龍便從他額頭躍現(xiàn)出來，又化作一道紅霧繚繞在他周身，似在護衛(wèi)長恭。高湛被此異象驚得倒退了幾步，正要張口叫人的時候，卻見高長恭從地上慢慢起身，又一步步走到他身前，眼中那道凌厲的目光竟然高湛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高長恭開口道：“阿湛，你便是這樣照料我的孩子嗎？”
　　
　　高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兩條腿卻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這個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當年讓所有兄弟都心生敬畏的長兄高澄的聲音。他強撐著扶住身后的一張椅子，又壯起膽子來呵斥道：“大、大膽！竟敢在朕的面前裝神弄鬼！”
　　
　　高長恭眉頭一皺，怒道：“你有和顏面去見神武皇帝和神武明皇后？！”此時他周身的那層紅霧益發(fā)鮮艷，幾乎要令高湛看不清楚他的面目，聲音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大殿里，震得高湛面如土色，手里的大棒也“咣當”一聲落地。
　　
　　那個隱沒在紅霧中的人似乎哼了一聲，下一刻竟一手抓住高湛的脖子，僅用一只手便將他舉了起來。高湛被勒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中又是驚慌又是害怕，卻連一聲也喊不出來。那個人的陰影從童年時起就一直籠罩著他的心上，讓他既畏懼，又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他想起自己往日的種種暴行，竟恐懼得流淚道：“大兄，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那個人用一種十分厭惡的語氣說道：“瞧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早已經(jīng)被酒色淘干了身子，哪里還有一分半點像是我高氏的子孫？茍活在世間何益？！”
　　
　　高湛淚流滿面道：“往日不曾記得大兄教誨，今日悔之晚矣。唯盼望大兄留我一條性命，明日起必定改過自新，報答大兄當年的教導之恩?！蹦莻€人卻看著他搖頭道：“遲了，遲了。你作惡多端，報應降至，最多也只有一年的命了。我與你二哥，六哥，還有父皇和母后，都在下面等著教訓你呢。”
　　
　　高湛聽得心膽俱裂，正要開口求高澄為自己多乞幾年陽壽時，那只抓著他的手卻突然一松。高長恭撫著額頭踉蹌退開幾步，籠罩著他的那層紅霧卻漸漸從他身上散去，不一會便現(xiàn)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容來。他有幾分茫然地看著正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親叔叔，下意識地伸出手說道：“圣上，你……”
　　
　　“不要過來！”高湛一邊驚慌失措地往后面退縮，一邊拼命地揮舞著衣袖說道，“你走，你走！快走！不要讓朕再看見你！”
　　
　　高長恭怔了一下之后，只得伸手擦了一把頰邊不知何時變干了的血跡，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高湛的視線。
　　
　　高長恭從仙都苑里走出來時，才發(fā)覺原來自己已經(jīng)汗透重衣。他覺得自己就算是在十幾萬敵軍陣前，也不像方才那般提心吊膽。只是他被那個狂暴的九叔擊中額角之后，竟有些不記得后面的事了。他一邊走一邊沉思，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披頭散發(fā)、額角流血的模樣嚇壞了不少宮人。等到快出宮門的時候，高長恭忽覺一陣頭暈眼花，緊跟著腳下一個趔趄，竟險些絆倒在石階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