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瑪雅的笑聲停止下來的時候,她伸手撥弄了一下身后那頭漂亮的栗色大波浪卷發(fā),緊盯著言凌問道:“或許現(xiàn)在你可以跟我說明一下,在這里音訊全無地待了半年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了吧?”
“來了來了!”言凌暫時忘卻了腹中的饑餓,一五一十地向長官匯報起在這里的倒霉經(jīng)歷來。
熙熙攘攘的京都鄴城大街上,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停在了蘭陵王府的一扇小門外。守門的衛(wèi)士上前簡單地查問了一番之后,就讓路放行了。
等馬車進去了之后,門口的一個年輕衛(wèi)士按捺不住好奇心,朝剛才放行的人問道:“這輛馬車是什么人的?近來時常見它出入王府呢,坐在里面的人卻從來都不露面?!?br>
年長的衛(wèi)士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大王新收的那位夫人,聽說惹得鄭王妃很不高興,還險些動了胎氣,所以每次進府里來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地?!?br>
年輕的衛(wèi)士露出同情的神色說道:“真可憐呢。我聽說這位夫人的出身不高,也難怪了?!?br>
“你不要命了!”年長的衛(wèi)士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出身’這兩個字,在這府里也是能隨便提起的?回頭教不該聽去的人聽去了,只怕你小命不保!”
年輕衛(wèi)士不以為然地說道:“王爺寬厚仁慈,斷不會因為一言之失就定人死罪吧?”年長的衛(wèi)士只是板著面孔像一尊雕像似的守門,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了。
嵐煙不知道身后還有這么多的議論,只是滿心歡喜地跟著侍女去見她的大王。春去秋來,她成為蘭陵王的身邊人也有大半年了,雖說蘭陵王妃不喜歡她,可是蘭陵王對她的寵愛卻一日甚似一日。
只是自從那日之后,嵐煙就再也沒有收到過言凌的音訊。雖然蘭陵王派了不少人去尋,她自己也時常坐馬車進城,希望能在京城的某一個角落里和言凌不期而遇,可惜從來都沒有交上這樣的好運。言凌就像從來不曾出現(xiàn)在這個時代中一樣,不管蘭陵王手下的人怎么打聽,都打聽不到他這樣一號人物曾經(jīng)在哪里出現(xiàn)過。久而久之,也只有嵐煙還記得自己與他相處的那半年時光,其他人卻都漸漸地淡忘了。
就像這個時代其他的王公府邸一樣,蘭陵王府大得讓人有些頭暈,不過并沒有那些宅子里那種奢靡浪蕩的氛圍,而是透出一股別處難尋的清幽況味。只是外間有傳聞?wù)f其實蘭陵王亦是愛財?shù)乃兹恕?br>
被送到高長恭的身邊之前,嵐煙曾聽人不懷好意地提起過,當(dāng)初這位尚未嶄露頭角的王爺在瀛州時,行參軍陽士深就曾上表告發(fā)他貪贓枉法,高長恭也因此被免官。后來等到他東山再起,引兵進攻定陽時,陽士深剛好也在他的軍營中,因此很害怕他會借機殺了自己。高長恭卻安慰他道:“吾本無此意?!笨申柺可钚睦锊惶崳肭髴土P,高長恭只好找了一個小過失,打了陽士深二十板子,好讓他安下心來。
而嵐煙和其他許多被訓(xùn)練好的歌女一樣,本來就身兼監(jiān)視與耳報之責(zé)。北齊皇室歷來有自相殘殺和篡奪皇位的傳統(tǒng),因此對于蘭陵王這樣手握兵權(quán)又極受部下愛戴的武將,他那個生性殘暴多疑的九叔高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心的。
嵐煙能感覺得到高長恭心中的惆悵。童年的經(jīng)歷和父親的遭遇讓他習(xí)慣性地在人前保留一個低調(diào)的姿態(tài),可是他所處的環(huán)境和位置都絕不允許他像外表看起來那般柔弱無害。嵐煙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在這個男人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有著一顆真正的北齊男兒才會有的奔騰狂野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