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朕之罪。”建文帝看著在寒風中瑟縮凋零的幾棵老樹,有幾分失神地說道,“這是上天和太祖在懲罰朕不愛惜宗室和骨肉之親,方有今日兵戈四起,百姓離亂之禍。”
“陛下!”鄭玉兒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語氣嚴厲地說道,“您是奉詔繼位的正統(tǒng)皇帝。燕賊罔顧君臣大義,悍然起兵謀反,正是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陛下怎可反過來責備自己?傳位于您的太祖若是聽見您的這番話,又該作何感想呢?”
建文帝驚訝地看著鄭玉兒微微泛紅的面頰,顯然從未想到這位看似柔弱的愛人也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半晌之后,建文帝才點了點頭說道:“玉兒你說得對。我這就下旨讓盛庸和平安、吳杰死守德州和定州,原為緩燕師而罷免的齊泰和黃子澄,朕也讓他們官復原職。朕對叔父已經容忍得夠多,不準備再讓他得寸進尺了!”
“陛下圣明?!编嵱駜何⑽⒍咨硇辛艘欢Y。建文帝親手去攙了她起來,這才轉身去下令擬旨。
“這么說,那孺子是真的準備對我痛下殺手了?”朱棣接到密探回報之后,露出他只會在心腹大將面前展現(xiàn)的輕蔑神情,“那就讓他來吧!”
張玉是燕王手下最擅長謀劃的大將,見狀連忙規(guī)勸道:“倘若朝廷真的下定了決心,大王也不得不防。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前幾次大王遇險,全賴天命佑護,方才沒有什么大的閃失。接下來還不知道朝廷又會想出什么陰險伎倆來謀害大王呢。”
朱棣聽得皺緊了一雙飛揚的長眉,沉吟道:“允炆自幼生長于深宮之中,又整日與那些文人為伍,雖說被他們挑唆得連太祖定下來的祖制都敢妄改,但對殘害宗室猶有顧慮。這回又是誰向他獻此毒計的呢?”
張玉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據宮里的密探回報,向皇上進言的人是鄭貴妃?!?br>
朱棣摸著唇邊的髭須說道:“鄭貴妃乃一介婦人,怎會插手朝廷之事?”張玉這次倒是答得飛快道:“聽說是受齊泰的夫人唆使?!薄褒R泰,又是這個人……”朱棣露出厭惡的神情,“此人壞我不少大事。他日本王若是擒之,必定將其碎尸萬段!”
張玉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大王,鄭貴妃那邊要不要派人打點打點?”朱棣一揮手道:“區(qū)區(qū)一個千戶之女,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派人盯緊她就是了。倒是應該想法子讓齊泰和黃子澄這些人再度離開朝廷最好?!睆堄襁B忙領命出去布置。
這時朱棣的帥帳里卻忽然有人嘆了一口氣。朱棣立刻問道:“你嘆什么氣?”一個人從屏風后面轉出來,身著一件當時的行腳僧人常穿的破舊僧衣,一只手拿著一只同樣破舊的竹笠,另一只手里卻不倫不類地拎著一只油膩膩的燒雞,正是喬裝“云游”到此,剛剛吃上午飯的言凌。
言凌聽見朱棣朝自己發(fā)問,便啃了一口手里的雞腿回答道:“你小瞧鄭貴妃了。她久居帝側,如今的見識恐怕不在朝廷重臣之下,而眼下她對皇帝的影響力,更是無人能及。探子說是齊泰夫人唆使的鄭貴妃,我看是誰唆使誰還不一定呢。”
朱棣露出不悅的神情:“既然你知道這個女子有些來頭,為何還在宮里支持她?”言凌停下啃雞腿的動作,反問道:“你派人監(jiān)視我?”朱棣冷哼了一聲說道:“你與鄭貴妃交好,宮里人盡皆知。如今誰不知道御藥監(jiān)的言公公是皇上和鄭貴妃跟前的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