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兒抿了抿仍然和花瓣一樣鮮艷潤澤的嘴唇,忽然岔開了話題說道:“陛下,我聽說燕軍這次受阻于濟南城下,是一個叫鐵鉉的文臣和一個叫盛庸的都督阻住了他的去路。陛下何不用這兩人來代替李景隆呢?”
建文帝有些詫異地反問道:“玉兒你每天坐在后宮里,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鄭玉兒停止撫摸肚子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前幾天齊尚書的夫人過來看望我時說起的。她說這陣子老頭子的頭發(fā)掉得厲害,還好出了個鐵鉉和盛庸?!?br>
“齊泰……”建文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言凌也心里一動。這時建文帝見鄭玉兒有幾分驚慌失措的表情,便走過去牽住她的手,語氣溫和地說道:“玉兒,你有孕在身,這些朝廷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對身子不好?!?br>
“微臣領(lǐng)旨?!编嵱駜河心S袠拥貙W(xué)著那些大臣們的樣子拱了拱手,只可惜她那個挺起來的大肚子卻破壞了這種刻意裝出來的嚴(yán)肅,再加上她那口甜軟的蘇州話,聽起來很是滑稽。建文帝看得好笑,剛才那種憤怒失望的神情便漸漸淡去了。
言凌看得在心里一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對恩愛夫妻的幸福生活很快就要被攻入京師的燕軍破壞了。就言凌看來,建文帝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皇帝。他飽讀詩書,勤政愛民,敢于大膽突破太祖朱元璋留下來的老規(guī)矩,推行一系列利國利民的新政,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洪武年間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高壓氣氛,也帶來了明王朝的穩(wěn)定和繼續(xù)發(fā)展。只是同他那個從槍林箭雨之中走出來的叔叔朱棣比起來,在政治權(quán)力這個最殘酷的角斗場上,一直顧念著骨肉親情的建文帝還是顯得太過天真了。
幾天以后,建文帝果然下旨升鐵鉉為山東布政使,扼守重鎮(zhèn)濟南,又召還李景隆,改命左都督盛庸為大將軍,右都督陳暉為副將軍,嚴(yán)陣以待燕軍的到來。
燕軍久圍濟南不克,便有人向朱棣提議筑堤壩攔截河水灌城。城中軍民聞訊不免人心惶惶。最后剛剛被建文帝提升的布政使鐵鉉想出來一條妙計,他令守城人假裝痛哭,大呼“濟南急矣,亡無日矣”,又撤去城防器械,以示自己無心防守,隨后派千人出城詐降,還說擔(dān)心投降后還會遭到無辜的殺戮,請燕王退師十里,單騎入城,接受他們的投降。
朱棣自恃濟南已在自己的掌握中,又急于得到這座重鎮(zhèn)來切斷南北的通道,以便與建文帝劃中原而自守,最少也落得半壁河山,便下令燕軍兵退十里,自己僅帶勁騎十余人,乘駿馬徐行進城。他們一行過了橋直至城下,城門果真徐徐開啟。
朱棣深吸了一口氣,應(yīng)城內(nèi)守將要求單人獨騎地進入城門。他聽見兩旁迎接的人高呼千歲,正要放下心來受降時,卻忽然聽見頭頂上“呼”地響了一聲。他下意識地往后一縮脖子,便見眼前飛快地墜下一塊巨大的鐵板來,墜落之際竟將他那匹上好的蒙古寶馬砸得腦漿迸出,當(dāng)場斃命!
朱棣本人也被那股巨大的沖擊力瞬間拋到了地面上。但他不愧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見情況突生異變也毫不慌亂,反倒迅速跳上另一匹戰(zhàn)馬,勒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奔回自己的大營。反正建文帝有令,不許任何人傷害他這個叔父的性命,所以朱棣并不擔(dān)心自己會被人射殺。
可惜凡事都有例外。就在朱棣縱馬躍過護城河橋的那一刻,那幾寸厚的橋面竟突然折斷了。朱棣頓覺馬失前蹄,一個掌控不住,眼看就要連人帶馬跌進護城河里去,不由大慌。這時一條飛索從天而降,索頭上的鐵爪抓住朱棣那條織金嵌玉的腰帶,竟硬生生地把他扯回到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