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輕盈而迅速，如果說塞萊娜輕巧如貓，他則飄忽如一片葉子，一個不受任何重力影響的幽魂。他在黑暗里動作，不需要任何照明，很快把波德林家上下完全巡視一遍，似乎黑夜完全阻擋不了他面具之后那對發(fā)光的眼睛——如同一個夜的精靈，像沒有重量的微風(fēng)，瞬間吹遍了整座府宅。
　　
　　起初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在二樓的小會客室里，他看到了塞萊娜，繼續(xù)在用她的方法在房間里檢查和巡視。安德萊亞沒有驚擾她。但是，就在他轉(zhuǎn)身打算離開走廊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在波德林宮的大門外多了一個黑影。
　　
　　他剛剛在書房里曾一直密切注視著岸邊，但是那里沒有一個人。
　　
　　黑影在門口徘徊了一陣，似乎很難下定決心。終于，他四下看了許久，然后邁上了波德林宮沒有守衛(wèi)的臺階，很快從視線里消失。
　　
　　在他推開大門的時候，門廊里驀然刮起了一陣風(fēng)。來人嚇了一跳，定睛看時，樓道里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但是四周靜寂如常。這是一個受過訓(xùn)練的追蹤者，他定了定神，立即選擇退出大門，站在門口急促地喘息。
　　
　　不，他沒有看到一個人。他也沒有感覺到身邊有任何生物經(jīng)過的跡象。他松了口氣。
　　
　　門內(nèi)，安德萊亞重新掠上樓梯。
　　
　　不，這并不是他要找的人。這只是一個普通人，人類，身上沒有任何超自然的味道，也沒有和任何吸血鬼接觸過的訊息。來人與他的任務(wù)完全無關(guān)。
　　
　　安德萊亞掠上頂樓。
　　
　　一座小小的偏廳微微透出不自然的燈光，塞萊娜顯然還未搜到這里。安德萊亞輕輕靠近，從細(xì)小得幾乎夾不進紙片的縫隙中，他聽到了屋內(nèi)輕微的人聲。他的眼睛亮了。
　　
　　最近幾天，塞吉奧和馬森儼然兩個晝伏夜出的夜貓子，夜夜躲在小房間里秘密交涉意見。他們從不讓任何下人靠近，桌上的茶水只喝過一次，便整夜都是涼的。
　　
　　“朱塞佩，”屋內(nèi)的人突然開口，是塞吉奧的聲音，門外的安德萊亞豎起了耳朵。
　　
　　“……你確定了？”聲音接道，“為什么你不選安德萊亞？我覺得他更加合適?！?br>　　
　　“安德萊亞的確很好，氣質(zhì)、樣貌、學(xué)識均無二選。只是……”馬森頓了一下，“如果我們確定了是他，不管最后計劃是否成功，這個年輕人都是死路一條。”
　　
　　“婦人之仁！”塞吉奧怒斥，然后突然像斷了支撐似的軟了語氣，他嘆了口氣，“你愛才之心本無可厚非……但你難道就不管你親侄兒的死活了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馬森的聲音猶豫著，“論口才閱歷，那個朱塞佩確實略遜一籌，但我們這又不是考試，”他頓了一下，再說起話來的時候，聲音竟然有一絲顫抖，“……你想想我們此次招選‘祭酒’的目的，這么多年來，我們送上的祭品數(shù)不勝數(shù)——那些都是什么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br>　　
　　塞吉奧沒有說話，良久，房間里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似乎茶碗倒在了瓷碟里。還有椅子在地板上拖拉的響動。在這些聲音里面夾雜著馬森陰沉的聲調(diào)：
　　
　　“為保佑我族人平安、生意昌隆，我波德林家男子每至二十二歲生辰當(dāng)日，必須親自下去供‘他’挑選、以身獻(xiàn)祭——這是祖上留下的遺訓(xùn)，我們遵從了四百年，月月禮拜，年年供奉，沒有一刻停歇。所有的獻(xiàn)祭者必須健康年輕——而這個安德萊亞什么都好，只是面色過于蒼白——也許因為他素食的關(guān)系，”聲音在這里再次停頓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他的……不一定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