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也知道這么想不大對頭,并且在心里不斷地給自己講著道理:唐缺啊唐缺啊,老爺以前一直說,做人要識得大體,現(xiàn)在就是你識大體的時候??!只有消滅掉那些香豬,南淮城才能得到拯救,那樣的話,你還會成為一名功臣呢!
唐缺啊唐缺啊,不就是香豬么,死了就死了,以后還可以再養(yǎng),有啥了不起的?豬終歸是豬么,還能比大小姐和姑爺?shù)男悦匾??為了那些畜牲,你就連大小姐都不顧了,可恥啊可恥!
唐缺啊唐缺啊,別老惦記著那些香豬了,惦記也是白惦記。它們現(xiàn)在在兵強盜的手里,你不弄死它們,它們也會死在戰(zhàn)場上。你看,你要是想辦法殺死他們,那其實是減輕了它們的痛苦,是做了一件好事呀!
唐缺的腦子在那一刻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南淮城未來的救星唐缺,一半是孤獨一生、只有香豬為伴的養(yǎng)豬人唐缺。兩個唐缺捋起袖子吹胡子瞪眼,誰都不服誰,誰都沒辦法壓制誰。
云湛并沒有看出唐缺激烈的內(nèi)心交斗,見到他呆在原地不說話,以為他默許了,上前一步,將那銅管放到他手心。那冰涼的觸感讓唐缺的心一下子抽緊了,他仿佛看到一具具香豬的尸體,冰涼的橫在地上。
他猛然轉(zhuǎn)身,沖出門去,向著姬府跑去,云湛在后面莫名其妙地追著。這年頭的人真是缺乏奉獻精神,他忿忿地想。
唐溫柔給姬承擦藥,只覺得一陣陣心疼。對她而言,雖然姬承渾身傷痕的情景并不少見,但由她親手制造的和由別人制造的,性質(zhì)大不相同。姬承為了不讓老婆擔(dān)心,死死咬住牙,更加令她難受。
唐缺這時候不合時宜的跑來敲門,唐溫柔一肚子火氣無處發(fā)泄:“干嗎不殺?都是這些死豬鬧騰的。都殺了!殺干凈最好!”唐缺像石頭一樣愣在門外,說不出話來。唐溫柔這一句話拿掉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剛剛趕來的云湛不明所以,摟著他的肩膀勸慰他。
“老唐啊,這個事情我不會勉強你的,”他說,“我決不會強迫一個平民去做任何事的,尤其此事很有危險性,我也不需要騙你。你本來沒有義務(wù)為了南淮而犧牲你自己。我現(xiàn)在只是以個人身份懇求你,幫我們一把。我們沒有其他人可以冒充養(yǎng)豬專家的,一干活就鐵定露餡。只有你能行。”
云湛真誠的目光注視著他,令他無從拒絕。原本他這一生中就很少拒絕他人,無論誰說:“唐缺,幫我燒一壺水來!”“唐缺,替我把這兩條魚剮了”,他都會放下自己手中的事去做的。眼下在本能的抗拒之后,他知道自己仍然會接受云湛的請求。他低下頭,看著捏在手心的銅管。那銅管被他捏了一路,已經(jīng)不再冰冷,他反而覺得有些發(fā)燙,似乎在灼燒著他的手。
“好吧,”他覺得自己嗓子發(fā)干,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叛徒就叛徒吧!”
“什么叛徒?”云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沒什么,”唐缺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