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枚羽箭擊碎李長根戰(zhàn)盔上的額鐵,洞穿他的眉心。此情此景下,剩余的幾十名出云騎兵如被烈火燒灼,不顧一切地從貞蓮鎮(zhèn)里面搶出來殺向盜賊。雖然最后死傷慘重,幾十名出云騎軍只剩下不能行動的古月衣幸存,但是這場沖鋒殺寒了盜賊的膽,五千人的大隊為之崩潰,貞蓮鎮(zhèn)也終得保全。
“你居然只帶三支箭?”古月衣覲見晉侯雷千葉的時候,雷千葉冷若冰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屬下不以為自己有射出第四支箭的機會?!?/p>
“那你倒是有赴死之心?”
“屬下鎮(zhèn)守貞蓮鎮(zhèn),縱然赴死,不能看著盜賊橫行無忌?!?/p>
雷千葉冷冷地笑了一聲,指著那名赴博亙城求援的騎將道:“狂妄!鎮(zhèn)守貞蓮鎮(zhèn)的是你么?是你的將軍!既然有軍令說你們要堅守待援,你就該死于職守,自以為弓術(shù)過人,就可以不尊軍令?”
那名騎將大松了一口氣,磕頭不言。
雷千葉當(dāng)場下令賜給古月衣一百金銖,卻要削去他的膝蓋,永遠逐出出云騎軍,也不得再出仕晉北。滿朝大臣都有不忍之心,可是違反軍令,懲處就是如此的,也無人敢為這個小小的騎射手違逆君侯。古月衣也沒有為自己辯解,轉(zhuǎn)身隨著行刑的軍士離去。
“你若要恨我,也不妨,”雷千葉忽然在他背后道,“你錯在過于張揚,忘記你自己縱然才華絕世,不過是個小卒。誰敢用一個心比天高的小卒?”
“誰又甘心永遠只是一個小卒?”殿上回蕩著古月衣的大吼。
古月衣的大吼中,雷千葉大笑起來。他拔劍上步,一劍斬下那名騎將的頭顱,將他的尸身踢在一邊。雷千葉大步走回座上拋下早已寫好的軍令,對古月衣冷冷地一笑。那道軍令上寫著古月衣即日升為偏將,領(lǐng)八百出云騎軍,賜甲賜劍。
不過三年,古月衣已經(jīng)掌握整個出云騎軍,堪稱晉北第一名將。
古月衣年輕,資歷淺薄,于是坐在最下首。息衍也歸座。
“方才陣前督戰(zhàn),來晚了一步,看見下唐國一名很是驍勇的蠻族少年,有仁者的心胸?!惫旁乱沦澷p。
“大概是我國的貴客塵少主又耐不住性子匹馬出陣了吧,那是我的學(xué)生,能得古將軍夸獎,真是榮幸?!毕⒀苄π?,“剛才古將軍說令其無水可用,是要斷離軍的水道?”
“是,既然殤陽關(guān)的地勢高于周圍,必然不會是流水匯集的地方。我們只要截斷它的水源,不怕離軍不出城死戰(zhàn)?!?/p>
“這一計行不通,”費安面色冷峻,“我已經(jīng)探過周圍,沒有任何河流進入殤陽關(guān)。關(guān)內(nèi)水源的供應(yīng),只怕是有兩山泉水壓入地下,關(guān)內(nèi)鑿井取水,可是要想找到山泉出口,難于登天?!?/p>
“東不行,西也不行,難道費將軍有什么妙計么?”程奎忍不住站了起來。費安氣度森嚴(yán),少言少笑,程奎本來就不喜歡。此時他一再否決,令求戰(zhàn)的程奎大為不滿。
“尸毒之術(shù),諸位可曾聽過?”
“尸毒?”
“我們幾次接戰(zhàn),尸體充足。將那些死了十日以上的死尸從土里起出來,以投石炮拋進殤陽關(guān)里,不但震懾敵軍,而且這些死尸上的瘟病和尸毒蔓延開來,尤其是進入水井里,不要一個月,殤陽關(guān)就變成一座死城?!?/p>
費安不動聲色地說完,忽然一抬頭,環(huán)顧四周,看見程奎、岡無畏和古月衣都有驚詫的神色,而白毅背對諸人,倒是息衍吟吟淺笑,帳中一時安靜下去。
“這不成這不成,”程奎想了半天,揮著大手搖頭,“這樣滿地都是腐尸,我們拿下殤陽關(guān),卻也進不去?!?/p>
“程將軍以為嬴無翳會有這般蠢么?”費安不屑道,“只要有一批軍士中毒,嬴無翳必然急著突圍,正是加以劫殺的良機!”
“帝國勤王之軍,用計能如此陰毒么?對于陛下的政德,也是個影響?!睂鶡o畏搖頭。
“岡老將軍,”費安冷笑,“久聞岡老將軍十四歲上陣,刀下無數(shù)的亡魂。用刀殺人,用毒殺人,有什么區(qū)別?陛下為嬴無翳脅迫多年,我們?nèi)羰钦婺芏舅蕾鵁o翳,陛下高興還來不及,又哪里會在乎政德這種虛物?”
“也許是我老朽了,”岡無畏搖頭,“可是戰(zhàn)士死則死了,何能挖掘尸骨,令亡魂不安?”
“死都死了,說什么亡魂不安?岡老將軍不管活人的性命,卻去管死人的安穩(wěn)?”
岡無畏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么。
“在下忽然想起,費將軍當(dāng)年圍困五河城的時候,不費一兵一卒,盡殲對手,莫非也是用這條妙計?”息衍忽然笑道。
“不錯。一個月后,城里遍地都是尸首,用了幾千斤硫磺和石灰去毒?!?/p>
息衍大笑起來:“好。大家各有話說,不過最后還是請白大將軍裁決?!?